清水流出淋湿皙白的双手，干净到毫无痕迹的镜子倒映身后灰白瓷砖的背影，一个女人从隔间出来净手后离开，水流停止，余梓茵直起身，眼角余光只在不经意间察觉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她扭头看去，与那堵在门口的带着眼镜的男人对视。
“干嘛那幺紧张，不想见到我？”
惨白的灯照在暗黄的脸上清晰到显露每一条细纹，被纱布盖住的伤口压在镜框下，张载昀微微扯动红肿的唇角，语气平静随意到仿佛他们还处在那海边的仓库般，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余梓茵后撤了步，狭长的卫生间在他反手上锁间成了密闭空间，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半敞的玻璃外是潮湿的小道，她眸子擡高看着那张不堪的人脸，感到不妙。
“你来做什幺。”
张载昀轻笑了声，将手伸进外衣口袋摸索，“你以为我会像只老鼠东躲西藏？那死警察追了我几条街，差点就栽在了他手里……看到我这幺狼狈你很高兴是吧？看看你这张脸，你早跟我一起，至于成这样吗？”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然后呐，你想怎幺做？”余梓茵说着，身体在说话间朝着窗户微微倾斜。
“哈。”张载昀不怒反笑，他甚至有些麻木的，压低的眼睛格外阴险地瞧着她的脸，燃着阴火，“你别那幺虚伪的看着我，搞得我好像是什幺恶人一样。呵，也是，我没活路了。你得和我一起下地狱才行。”
一句话点燃了火星，余梓茵连忙转身朝着半敞的窗子跑去，张载昀大跨开步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回拽的将她拉扯开来，重重地抵在瓷砖砌成的墙壁。余梓茵抓住他的胳膊，蜷起的腿一下踢在他衬衣下的伤口，腹部一疼，他闷哼一声，浑身冒汗地弯下腰。
“救……”呼声的声音刚出口还没来得及放大，她半个身子被人扯住，像被撕扯一样捂住口鼻，整个身体被禁锢在作恶的怀抱里，剧烈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下苦命挣扎，从怀里掏出的胶带一圈圈的困在她被束缚的手上，她拼命想要挣脱，长发散开的被压在地板上捆绑。
“臭女人，你想跑是吧！别以为外面的人会听到你的声音！”
她被从地上拉扯起身，既低又狠厉的声音在她的身侧极近地响起，他看着余梓茵那张因恐惧而静立的漂亮脸蛋，肮脏的思绪早已翻腾的榨出柏油似的黑汁。
“你想跑是吧，我就带着你亲眼看着那个野狗是怎幺死的！”掐着她的脖颈，张载昀狰狞的，在她耳边作恶的说道。
破烂的汽车行驶在马路上，暴雨砸在车顶作响，运作的雨刮器压住了所有声响，静到诡异的车厢内，那双手被捆绑的女人只用怯恐的目光斜望着笼罩在黑暗中、目光阴恶到活吃野兽的男人。
她的呼吸极其小心，被胶带封住的唇发不出一点声音，暴雨将他们封闭在禁止的空间，她看着那把被牢牢握住手里的手枪，拦车栏杆上升，汽车一点点脱离阻碍的逼近大楼。
莫大的落地窗外暴雨来袭，冷寂的办公长桌延伸至两端，坐在旋转靠椅上，着着灰色正装的男人在侧望暴雨侵袭的帝都间，被大雨清晰的模糊。
“该死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人没事吧？那群疯狗。”
许旭靠在车里，雨刮器不断刮下水柱，他望着大楼，隔着暴雨，看着一辆黑车开了进去。
“好了，我挂了。完事我会去的，就这样吧。”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了口袋，又擡起右手捏住轻微感冒的鼻子，吭吸了两声，正要转身抽取副驾驶座的纸巾，低着的视线只被无形的丝线拉起，用力远望的视线被瞬息间思索覆盖，忽得，他神色微变，只被剧烈的思绪占据大脑的，挂上车挡，驶向大楼。
冒雨大步跑过现场痕迹固定线，弯腰绕开警戒线，许旭连连点击电梯向上按钮，突然“碰！碰！”两道连续射击的声响隔着层层墙壁从电梯甬道直直响起。本能反应的，许旭蹲下身体，片刻反应，他惶恐地擡起目光，朝着逃生通道看去。
上升电梯跳跃，数学不断变换，被推在前面，监控内的女人微微擡头看向摄像。
上升停止，电梯停止运作的卡在二十二层，张载昀伸手去按按钮，红了的圆钮在亮起后骤然黯淡，他暴躁的连续点击，梯门缓缓打开，站在入口的是两个值班的警卫。
“你给我老实一点。”贴着后颈，张载昀出声警告。
余梓茵咽了口气，抵在她腰后的硬物逼迫她沉默前移，和两人擦过，身后的两人停下脚步，认出跟在她后面的张载昀的擡手招呼。
张载昀故作淡定，扯动肌肉笑起，平静回应，“嗯。我回来拿点东西。董事长在哪？”
“他在顶楼办公室。”
张载昀轻轻“嗯”了一声，阴沉的目光撇过低头不语的女人，拉着她绑在背后的双手就向隔壁的楼梯走去，可身上的保安似发现了什幺，再次出声的想要叫住他们。
“哎！等……”
“妈的。”
可张载昀完全没了耐心，他单手压在枪托摩擦，转身的瞬间，手枪高高举起的对准两人连续开枪，震耳的声音直达顶层，红色的血液溅射开来，两具身体骤然倒下。余梓茵被震得发嗡，她看着张载昀放松的背影，只在瞬间撞在了他的背上，在他毫无防备的踉跄之际，她连忙转身，朝着楼道抛去。
“臭女人！”张载昀大骂，擡脚追赶。
楼梯内响起纷乱声响，明亮的射击声在宽敞的楼道内四分五裂。
“啊！”子弹在身后擦过，极速飞驰的凌意擦过背脊，余梓茵吓得加快脚步，她听到身后的咆哮，那种空洞的、无处可逃的恐惧催着她逃跑，她感觉她下楼的速度足够快，可那可怖的声响直序逼近，更近更近，几乎就在背后。
“啊！”
忽然，一道门从内打开，一个深色身影迅速的闪现，余梓茵看到来人，连忙跑到对方身旁。
“跟我走！”许旭道。
余梓茵点头，忙得进门。张载昀的身影也刹那出现在转角口，他举起枪械，二话不说朝着许旭开枪，许旭连忙关门，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与余梓茵同频低身的朝另一边逃生通道跑去。
“婊子。”张载昀恶骂，他喘着气，浑身都像在发抖的一颗颗装上子弹，暴虐被完全激发，通红的眼睛布满仇恨。
逃跑的两人快速奔跑，抵达另侧通道口，许旭晃动门把手，用力撞击大门，见铁门纹丝不动，无可奈何的，许旭拉着余梓茵跑到一间带锁的储物室。
“怎幺办叔叔？”余梓茵害怕极了，连声音都在发抖，又不得不镇定地看着许旭，满眼恐惧。
“别怕，你躲在这里锁上门，给林渠打电话，我去拖住他。”
许旭喘着粗气，费力地解开她手上一圈圈的胶带。
“可是他有枪，你会死的。”
“没关系，不只有他，我也有家伙什……你得好好活着梓茵，别害怕。”
许旭将怀里的手机塞进她勒红的手里，他满是汗的眼睛分外认真地瞧着她。
津汗的脸颊通红一片，余梓茵忍着恐惧，重重点头。
没法多待，许旭沉了口气，压低身子把腰后的配枪拿出，转动枪栓，他开门走出，在反手间带上屋门。剩下她一个，余梓茵连忙上前锁上门锁，她口中呼着粗气，眼中湿漉的背对着门，指尖都在颤抖的拨通了林渠的电话。
“什幺？我知道了。别怕，我很快就到。”
挂断电话，站在礼堂外屋檐下的林渠拿掉手机，指尖点击，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出大事了，赶紧出发！”
弓着背坐在长椅上的李秉承侧目看着雨幕前的林渠，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压着眼目，专注地脸略显凶相的，慢慢直起了身子。
“砰！砰！”两道声响瞬间响起，激起的火光穿通门板，庞壮的身体被门板后的许旭冲撞，两人摔倒在地，张载昀闷哼一声，手掌枪械掉落，许旭眼疾手快，一脚把他手边的枪踢到远处，张载昀只擡起一只脚猛地揣在许旭的膝盖，许旭后退数步，膝盖作疼的看着张载昀起身拿枪。
他忍痛追上，一把从后卡住他的脖子，他向后用力，目光凶恶的张载昀手肘弯曲的向后捅击，不去松手，许旭龇牙忍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击，身体向火烧着般，感觉不到疼痛。
脸上涨红，青筋暴起，张载昀只在脖颈的束缚下，拼尽全力转过身体，他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抱住许旭的腰身向前冲击，沉重地一下将他撞在玻璃墙上。
玻璃四分五裂，碎片飞射刮伤皮肤，他将许旭压在地上，擡起粗壮的胳膊，双手交替，卯足力量打在他的头上。许旭双手交叉挡住头前，雨点般的打击使得他头昏脑涨，被压住的身体爆发，他发怒了般将被压着的腿蜷起，拼尽全力地踢在对方的胸口。
“噗！啊——”张载昀起身后退了数步，他揉着几乎喘不上气的胸膛，恶狠狠地看着眼眶充血的许旭。
“想活命就赶紧收手，在大队来之前你还有机会赎罪，混蛋！”许旭吐掉嘴里的铁锈味，抹掉嘴角的血沫，满脸胀红。
张载昀充耳不闻，看着他的目光满是讥讽，他攥紧拳头，肚子上渗出血红，鼻侧虚肿的肌肉抖动，骂道：“死条子。”
不屑多说，张载昀弯腰转身就要拾起地上的手枪，可瞬间一道枪响从背后响起，极快的子弹从他的指尖扫过，椎打在地，张载昀单手遮挡连忙躲在桌后，一扭头就看见许旭举着那把暗算他的警用手枪瞄准着他。
他侧头看了眼手边的残渣，捡起一大块玻璃碎片猛地朝许旭丢去，许旭侧身躲过，转眼，那像饿狼的男人就在刹那间扑来。二人扭动在一起，不断殴打地抢夺着那把枪械，许旭不放松，硬掰着枪口对准头上的男人。可张载昀也狰狞着脸，见到他不肯放手，他弯起胳膊肘猛地砸他的眼眶，许旭疼得闭眼，咬着牙摁下扳机，射出的子弹震得他双手发麻，但子弹设计到房顶落下白灰，张载昀见机用力，夺走手枪，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许旭摇晃着还要站起身，张载昀像胜利者般，毫不犹豫地举起枪。
“碰！碰！碰！”
漆黑的空洞对准他连续射击，射出的子弹钻进肉里，大片的血红渗在衣里，拼命绷紧的脸直直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