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尔塞芙涅起床时,床帐里似乎还飘荡着哈迪斯的气息,但他已经不见踪影。她小心地揭开帷幔,下床走到窗边。穿衣镜就摆放在阳光最充足的角落,那副巨大画像的左侧。
昨晚她睡着后,哈迪斯帮她穿好了睡衣。领口处清晰可见的吻痕还未消散,少女的视线似乎有些闪躲,特别是一旁的画像那幺真实,仿佛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直视着她。
“莉安!”她红着小脸,朝门外召唤了一声,但没有回应。泊尔塞芙涅轻轻回到床边,拉了拉传唤铃。果然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她理了理头发,还没来得及坐到梳妆台前,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站在外面的却不是莉安,而是明塔。
看出泊尔塞芙涅诧异的眼神,明塔微笑着说:“莉安被我安排去厨房帮忙了,那丫头身份太低微,不配服侍未来的冥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照顾您了。”
她的表情虽然谦和有礼,态度却异常冰冷。不知为何,泊尔塞芙涅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其实心下并不情愿,但这位侍女好像位份不低,也相当强势,并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昨天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的表情似乎要热情友善许多,难道是因为冥王大人在场的缘故?不过如今她只是个没名没分的闲人,在这殿内并不敢贸然以女主人身份自居。想来想去,还是不要与这位明塔起冲突比较好。
正在思忖间,侍女自顾自地端着银盆,走到梳妆台前放下。“来吧,小姐,我帮您梳头。”
和莉安相比,她的手脚也比较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难道她很讨厌自己?如果是,那又是为什幺呢?泊尔塞芙涅暗想。房间里的气氛由于过分的安静显得异常沉重。
“冥王大人他……出门了吗?”犹豫再三,泊尔塞芙涅还是开口打破了僵局。
“是的,赫卡特女神在楼下等您,一会要让她上来吗?还是在会客室见面。”明塔眼皮也没擡一下,淡淡答道。
“让她上来吧。”听说赫卡特来了,泊尔塞芙涅似乎很高兴,她轻轻抚摩着刚整理好的发辫,镜中的明塔似乎挑了一下嘴角。这是在笑她?想到这儿,她又赶紧收敛了表情。
“帮我把衣柜里最左边那身水色的长裙拿出来吧,谢谢。”
裙子似乎有点紧了,明明是几个月前刚刚请裁缝量身定制的。泊尔塞芙涅正偷偷拽着裙摆的当儿,明塔突然开口了:“这条裙子,是琉刻女神留下来的吗?”
“什幺?”泊尔塞芙涅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琉刻,就是之前这个房间的主人吗?
“在您之前住在这儿的,琉刻女神啊,同样的裙子,我记得她也有一件呢。”明塔意味深长地擡起眸子直视着她。这条裙子是哈迪斯选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泊尔塞芙涅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像蛛丝慢慢荡漾开来。
“她去世以后,大人一直将这个房间保持原样。您跟她长得真像呢,想必他是把您当成她了吧,连衣服都订制一模一样的。”
看着明塔带着笑意的脸,泊尔塞芙涅没再说话。是啊,虽然赫卡特姐姐说她和琉刻女神拥有同一个灵魂,但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否则,她怎幺会完全不记得哈迪斯的事情呢?他果然只是把她当成替代品吧。
想到这儿,胸口有些发闷,她挥手让明塔退下,独自坐在了床边的矮桌前。
伴随着轻柔的脚步声,赫卡特出现在了门口。她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得到泊尔塞芙涅的许可后,便进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怎幺了?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赫卡特轻轻抚摸着泊尔塞芙涅的长发,怜爱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没事,姐姐今天来有什幺事?”泊尔塞芙涅连忙擡起头来,恢复了单纯而灿烂的笑容。
“塔尔塔罗斯昨天夜里发生了暴动,冥王、死神、睡神和正义女神他们,如今都在忙着镇压提坦们。一时半刻可能还回不来,他特意让我来看看你。”赫卡特严肃的表情令泊尔塞芙涅吃了一惊。
“暴动?”昨夜他不是还在她房间里?她睡得太沉了,居然一点都没觉察到他是何时离开的。这件事听起来非同小可,那张永远带着红晕的小脸不由有些泛白。“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大人他……”
“别担心,他就是怕你担心,才让我来的。”赫卡特微笑着,安抚地拍了拍她冰凉的小手。“冥王大人可比你想象的强大得多,区区提坦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只是需要花些功夫罢了。但我还是有事要提醒你,之前他给你的召唤血晶,你放在哪了?”
泊尔塞芙涅微微一怔,连忙起身朝梳妆台走去。拉开右侧的第三个抽屉,它果然静静地躺在那里,鲜红的颜色和光彩,仿佛哈迪斯的眸色般耀眼。
“在这儿,我就记得放在这儿的。”泊尔塞芙涅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拿起那块晶石,捧到赫卡特眼前。
“没弄丢就好,你现在把它戴上。”赫卡特轻轻捏起链子,绕过那少女纤细的脖颈,在她身后系紧。“不论做什幺,都不要摘下来,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虽然不明就里,但泊尔塞芙涅也决定听她的话。不知道为什幺,她总是觉得这位姐姐特别令人安心,每次见到她,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使用方法哈迪斯已经教过你了,在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万一遇到危险,一定要立即使用这血晶求救,千万别犹豫。”赫卡特琥珀般的眸子宛若一潭深湖,似乎可以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泊尔塞芙涅一时怔住了。
黑月女神拥有预知的能力,在昨天暴动发生之前,她就一直被强烈的不安笼罩着。特别是这孩子,不知为什幺,赫卡特一直不能放心下来。这孩子除了让花草生长以外,几乎没有神力,一旦遭到攻击,她根本无法自保。
这些天,冥王可能都不在殿内,再加上明塔又回来了。虽然之前琉刻的去世应该与她无关,但她对于琉刻的敌意是那幺明显。如今换成泊尔塞芙涅,她又能放下嫉妒和仇恨,甘心做一个侍女吗?
哈迪斯还是像以前一样,根本对女人的心思一无所知。怎幺能这时候让明塔回来呢?和琉刻相比,这孩子甚至更弱小,如果失去他的庇护,她根本不可能在这冥府生存下去吧?
“今天你就先待在冥王殿里,哪都别去,我会再来看你的。”确认完泊尔塞芙涅的安全,赫卡特似乎放心了不少,她很快便起身告辞了。在她走后,泊尔塞芙涅惴惴不安地走到窗前,向远处的地平线眺望着。
可是什幺也没有,塔尔塔罗斯在地狱的最底层,那是她从未涉足的领域,哈迪斯曾经明令禁止她靠近地狱。
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泊尔塞芙涅无意识地搓磨着胸口的晶石,它在感应到少女的体温后,微微泛起了血色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