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醒来,眼角还有泪。
她忽然想起什么,跳起来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废弃作品资料夹。特殊题材资料夹。暂存草稿资料夹。代写代校资料夹。约稿合作资料夹…
是哪个是哪个——
找到了,她把稿件拉出来。
那是很久以前,她想投稿科幻小说奖的参赛作品,后来半途而废。
写一个在宇宙中孤单的星球体。
幽湐。
在幽暗的遥远宇宙中,温热的,潮湿的,拥有粗如长城的巨大触手,能不断分化最小至柏树针叶般无数细小触手的星球体。
这是他名字的源起。
妈妈…妳孕育了我。他说。
孤零零地被她创造出来,就放着不管了。
他一定一直在等待,等待有其他生命体去到他眼前。
可是实在太寂寞了,所以通过潜意识,到达梦境,来寻找他的造物主。
母亲,女神,妈妈。
蜜儿一阵心酸。
「对不起,就那样忘了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蜜儿马上动手,写了几段文字。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
所有的创作都来自潜意识,浮出表意识后被抓取,即为灵感。
被丢弃在潜意识的角落,蜜儿不知道幽湐来找她,是不是很辛苦,但希望他不会。
她又修改了一下文字,然后,等待。
蜜儿的住处是个小套房,她看着浴室门口。
空间忽然出现扭曲,她站了起来,两只手交握。
那是祈祷之姿,也是力量的凝聚。
一条比象鼻还粗的巨大触手,穿破了空间,直朝她而来。
触手是难以言喻的颜色,乍看是泥土般的棕褐,又隐隐透露着暗紫,变换角度会出现酒红,是让人极度迷惘的颜色,表皮上有着许多疙瘩、疣或肉瘤之类,不明所以的东西。
「幽湐,你来到妈妈的世界了。」
蜜儿展开双臂,迎接她的造物。
那触手颤动,扭动,像是兴奋,又像紧张。
本来比象鼻粗的触手,延长变细,分化成数条手臂粗的触手,卷住了赤裸的蜜儿腰部、手腕、脚踝。
她知道他一定很高兴。
「妈妈…谢谢妳…」
怪物,不,是幽湐,他发出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是在啜泣。
蜜儿也替他高兴得想哭。
「对不起,忘记你那么久,真的很抱歉。」
蜜儿摸着温热湿滑的触手,拼命道歉。
「妈妈…如果忘记我…我会…找到妈妈…」
蜜儿还是哭了。
他像虔诚信徒,即使出生于冷酷异境,依旧忠诚地相信造物主的存在,他打败孤单寂寞,坚持不懈,终于找到了她。
对于神,忠贞信仰,献出生命。
「妈妈…看到我…不怕…吗…」
幽湐是巨大的异时空星球体,所以他害怕吓到过于渺小的蜜儿,在梦里温柔得不肯露面。
「你是我创造的,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怕你?」
蜜儿抓起一条触手,贴在脸颊上。
「我…想朝拜妳…妈妈…」
蜜儿突然灵光乍现。
「把我抱到椅子上。」
她对幽湐说。
蜜儿动手又打了几段文字,她把自己加进故事里。
「带我去看看全部的你吧。」
幽湐竟然迟疑了。
「那里…跟妈妈…的世界…」
「很不一样,我知道,但我想看看你存在的地方。」
触手把蜜儿抱起来,从房间带入浴室。
瞬间,蜜儿眼前出现一片无垠宇宙,幽暗,安静,无边无际。
而幽湐曾是这里唯一的生命体。
蜜儿回头,看到她的浴室门口在遥远的另一端,那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我可能无法常常来陪你,但是你可以从那扇门随时找到我。」
蜜儿站在幽湐身上,他是不可名状,无法形容的,能随时变化。
她光裸的脚底踩在幽湐身上,而他到处都在都在冒着热气,整个星球体像是神秘沼泽,又像固体泥浆,隐约闪烁着虹彩。
「能够…在梦里…找到妈妈…已经…很好了…」
蜜儿懂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所以他把最珍贵的东西,献给他的造物之母。
他的血。
「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来,回去我房间。」
触手将她送达。
蜜儿从冰箱拿出啤酒,从柜子拿下红酒。
「你尝尝味道。」
她直接把酒液淋在触手上,瞬间被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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