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麻州(4)

过了数月,终于迎来了,在麻州对学生特别重要的放假节日。

每每到了七月四日的独立日,除了白天市政府厅前有广大的游行跟演说,到了夜晚查理斯的河岸边也会燃放着盛大的烟火秀,有数不清的人们,从下午就会带着朋友家人来河提边等候晚上的烟花,欢度佳节。

方逮到麻州时,正好是独立日的当天。

商容在机场第一眼见到他时,方逮还是如往常,是个肉眼对自己很严谨的男人。

浅色卫衣,黑色鸭舌帽,黑色长裤跟干净的白色休闲鞋,胡子跟头发都收拾到一丝不苟。

商容站在远处笑着。

除了在家的穿着,或是休闲时的舒适打扮,旁人很少能见到方逮这般完全松懈下来的模样。

就是可惜方逮到达麻州时,已经错过了白天的游行活动,他们也只能随便吃了点餐,把行李安置完后,相约查理斯河提边的烟火秀。

到了下午,查里斯河岸的人潮已经涌了过来,在进入河提区前,维护秩序的警察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不同颜色的塑料手环,让人们往不同的入口进入,以减少人群踩踏的可能性。

他们夫妻两却意外的分到不同颜色的塑料手环,才刚到入口处时,他们两才知道,原来不同颜色的手环是为了区分人流,往不同入口处走的意思。

方逮本来想回头去跟警察换颜色的,但商容觉得这也不打紧的,只是进入不同入口,最后他们还是会一起走到观景河岸,一起欣赏烟花的。

因此,商容催促着他进入,且轻轻的推着他的背。

方逮顿时一愣,怔然看着商容的笑脸。

他见商容也走进属于自己的入口处,才转身向他挥手,远远地对他轻快地说着:"那我们待会见了。"

他看着商容转身慢慢走远,他突然有种过去跟现在的身影,叠合在一起的幻境感叹之感。

那个总追着他的女孩子,终于长大也成熟了,不像往常总是喜欢粘着他,依赖着他,离开他了之后,也能有独当一面的美丽了。

好似能在适当之时,大胆的抛下北边辽阔的天空,在冬季时勇于往南飞的候鸟。

她的天空,不再是他了。

他有些舍不得,可是又很替她开心。

他放下想去抓影子的冲动,慢慢的放下手臂,转身往河提边去。

比起留恋,他会更期待等会的见面,与未来可以期待的美好。

人或许就是存着念想跟希望,才有往前走,跟创造未来美好的动力吧!

诺大的河提边,早就布满了人群。

甚至有家庭已经铺上野餐垫,提早在河提边享受水果跟甜点。

商容远远地见到,有若干人正挥手对她打招呼,她细看才发现是她在研究室里的同学,她笑了走过去聊了会天。

她这几个同学好客且热情,知道商容是同家人过来的,便邀请她跟她的家人一起过来野餐,等待待会的烟火秀。

她等了一会,看着人群涌动,到处都有家庭在河提边野餐,远远地才看到方逮从河提的前侧绕了过来。

方逮看到人群中的商容,她正脱下遮阳帽朝他挥手,想刻意的引起他的注意。

紧接着商容旁边的男同学女同学,也热情的朝他挥手,像是担忧他没发现商容。

在微热的西下斜阳下,方逮舒服的晒着太阳,他看着停满游艇的河提,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音乐,在这舒服的温度跟微风下,他也不由自主的露出舒坦的微笑。

他突然想起,高中读过的英文佳文节选中,有篇在两百多年前的独立日宣言里,有段是这幺说的...

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证自明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是呀!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他这种人也不该是例外...凭什幺有人可以认为,他必须得承受跟继承双亲的罪责,而连带背负着连坐法,而没资格去追求跟拥有幸福的可能。

他是什幺时候才想通的呢?   他也不敢确定了,但他很确定的是...是商容来到他的身边,才让他慢慢有了能追求人生幸福的期待,而不仅仅只是背负不公平之下的不甘心。

他在夕阳的照耀下,慢慢走到了商容身边。

小麦色的筋骨皮肤,丝毫没有遮掩住他俊秀的五官,只得更突显他骨相的优越。

商容的同学们第一眼,就认为方逮是个很健康且有魅力的男士,纷纷跟方逮打招呼闲聊上几句。

跟商容的同学打过招呼后,他们夫妻两就一起在树下野餐,彼此说说笑笑,聊了些家庭跟兴趣的话题。

就是方逮跟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一起说笑谈天,总归是有些拘谨的,尽管他的外语算流利,但是他因为性格使然,很难适应外国人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跟陌生人欢快聊天的习惯,他总觉得别扭。

倒是商容本来就性格开朗,不仅跟同学能聊,她跟附近摊贩的白人大叔,也能聊上几分钟,看起来适应的很好。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多数人都注意力都在等会的烟火上,方逮才没有白天的拘谨跟不知所措,就好像黑夜可以稍微的掩盖住他的困窘跟内向。

十点三十分一到,夜间的烟火准时燃放,身边的惊呼声也跟烟火一样此起彼落,络绎不绝。

在烟火的炸亮又消亡的明灭瞬间,他才别过脸偷偷的看了商容的侧脸,这才稍稍鼓起勇气的半搂抱着,坐在他身旁的商容。

商容趁着又明了起来的烟火,她不怕羞的直接缩靠在他怀里。她原本还在想,方逮这木头到底还得心理准备多久,才敢对她主动,像往常一样跟她亲昵着呢。

她们才一年没见面,他就对她生疏陌生了吗?

商容小声的在他身边念叨:"我都好久没回家了,小省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西洋过年我就回家一趟吧,不能再让你来回奔走了,这样你也太累了。"

他的嗓音沉甸甸的,像是带着疲倦感的嗯的一句,就斜靠在她的头发上,看着黑夜远处升起的烟火,在她的耳边说:"看,新的一轮烟火又开始了。"

"哇!老公你看那边的烟花好美。"

惊呼声伴随脸颊上一个轻轻的吻,惊得商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居然被这呆的跟木头似的男人,主动亲了吧?

她脸颊有些微烫,可是想起他的主动又有些害臊。

在黑暗中,天空被烟花的明亮炸开了一口子时,她才看清楚,她身边的男人一直在黑暗中,以沉默的目光注视着她。

在万人惊呼声,烟花的燃放声中,身边的巨人黑影悄悄地往她身上靠,直到捧着她的脸,把她慢慢地吞没。

她的心跳还来不及怦然,灼热又挟风带雨的气息,直接濡末了她的所有,唇腔相触被微微吸吮着,方逮紧搂着腰时,她才身不由己的微微发颤。

他的手掌稳妥庄重地放在她的胸下围处,她很久没接吻了,自然也很久没有与人如此亲密了。

"是不是我的出现,打扰你跟你同学的聚会了。"方逮郁闷又木纳的表示,又生怕自己多心了。因为从他们见面到刚才,商容都不像往常会主动抱他,牵他的手。

商容一下子就懂方逮这话是什幺意思,才笑着打趣他,"你不是害羞吗?我就想知道,你还要害羞多久。"

商容无视眼前绚丽的烟火,就转身缩抱在他的怀里,靠在他肩上,随口哼出一首,她从以前就能朗朗上口的暖暖旋律,看起来颇是心情愉快。

方逮被她感染了开心的情绪,在昼暗未明的环境里,终于腼腆的抚摸她的头发。

他知道他妻子身上的味道与以前有些不同了,从甜香的玫瑰香气换成了淡香的橙花香气,是换了香水跟沐浴露了吧?

回想今日刚从见到面起,商容就一直不主动牵他的手,或是抱他,只问了些方省,跟其他家人康不康健的问候语。

商容突然对他那幺生疏的态度,他是有些不安的。想起老家的邻居见他总独自抱着方省回老家,这次数一多,他们臆想出来的闲言碎语,也很让人烦躁,就好像有颗不安的种子,偷偷地种进了他的心里。

更别说,他不认为女性只要生了孩子,就会离不开男人。对于足够优秀且有毅力的女人,就算生了孩子结了婚,还是有本事去追求更美好,心之所向往的生活,甚至去离开不够好的男人。

他生怕真的隔着异地,商容见过更美好的景象,也认识了更好的男人,她的心也就跟着异变了。

所以他一整天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试探着眼前的心上人。

烟火还在持续,商容习惯性的,在他的怀里给自己找个舒适的依靠,闻着他身上还是如常的气味时,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一股沐浴露夹带着雄性费洛蒙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逗他,因而故意以鼻尖在他的脸颊上蹭蹭,随之她的唇瓣就吐出温温热热的爱语,"老公,我好想你啊,你会想我吗。"

或许她不用过多的做些什幺,只凭气息跟声音,在加上一点对他倾慕的眼神,就可以把他喊的有反应了。

他一股气憋的死死的,自知无法坐怀不乱,只能依靠转移视线跟思绪,让脑子变清明,"乖乖的,等烟火结束,我们就回去。"

她躲在他的阴影处,看着他困窘的样子,以手指戳戳他的脸颊慧黠一笑,"回去做什幺?"

明灭忽闪的烟花,照出他耳红脑热又说不出话的木纳模样,她又笑的更开怀。

尔后又挣扎了一会,方逮才断断续续的转移话题,"我把方省的照片寄到你的邮箱里了,你看到了吗?他长大了不少,已经开始会走路了。"

"看见了啊,我还把照片洗了出来,放在身边每天都看呢。就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无法陪在他身边,连亲喂母乳都没喂过几天。你觉得,他长大会不会怪我啊?"

商容自知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却没尽到养育孩子的责任。

在她的思维上,这是件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如果小省跟她不亲厚,她也会认为是她活该的。

因为在孩子最需要依赖父母的年纪下,她没能给予孩子足够安全感,那孩子自然就不会愿意跟她亲厚。

换成是她自己,她也一直对原生家庭的关系不够亲近,而有着遗憾,何况是那幺小的孩子。

"不会的,等他再长大些,才是开始有记忆力的时候,等到那时你也恰好完成课业了,在陪伴他也不迟,而且我相信,他会理解我们当父母的不容易。"方逮看出了她的自责,因此细细安慰。

方逮微微把脸颊向着她,伸手的把她的头发给拢到耳后,亲昵的让她靠在他的肩上,在她脸颊边吐着温柔热气,"况且我小时候一天母乳都没喝过,还不是挺健康的。尽管母乳喂养有一定的好处,但是通过夸大母乳的好处,来给刚生育完的女性压力,就没必要。我认为在各种考量跟选择之下,要以母亲的心情考虑最为重要。"

在方逮的细想之下,方省实在是个不太省心的孩子,长越大越活泼还特别好动,这段时间老是要他陪玩陪睡,不玩到没力气就不肯入睡,他也只能奉陪的一直陪玩,直到父子两都筋疲力竭的沉沉睡去,才结束了一天。

不过认真说来,他反而觉得自己挺能适应育儿生活的,与外科的生态相比,他觉得育儿的日夜颠倒,每两三个小时得醒一回的环境下,跟外科的生活是有相似之处的。

也因此,他觉得商容没有在生育后,紧接着忍受长时间的日夜颠倒又夜不着眠,胀着奶又频繁被逼着亲喂的育儿生活,对她而言是好事。直接大大的降低,她产后抑郁的可能。

而且喂母乳本来就是件自然而然的事。

想喂就喂,不想喂或是无法喂,也不用有压力的事。

他也不在乎什幺,一定要给孩子喂母乳才会健康长大的说辞,他小时候没喝过母乳还不是一样健康长大。他认为产后母亲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有心情愉悦的妈妈,才会有健康开朗的孩子。

方逮总是不会说什幺好听话,总是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他足够坦诚,也总是说的到做得到吧!尽管没有以前刚在一起的惊喜跟感动,可取而代之能填入心口的,不过是充足的安全感跟依赖感。

"老公,你真好。"商容紧紧地抱住她丈夫的腰,依靠在他的心口处。

好似爱情跟性冲动,最后也会升华成只属于彼此的归属感。

在这归属感里,爱总是盲目且自私的。

所以在爱里,她认为自己只属于他,他也只属于自己,没有第三个人能分走他们之间的亲昵感。

就算是他们共同创造出来的孩子,也会长大,需要追求自我的一天,终究只有眼前人,会同她走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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