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夏近 裂帛(2)

胡尘夏近   裂帛(2)

匈奴初秋的天空,漫漫高远,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胡中风物。胡风浩浩,胡尘滚滚,胡马嘶鸣,匈奴人食臭腥如兽,样貌窈停,语言兜离不通,部落民众的欢声笑语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的胡笳。

胡中岁月本无历法,只是凭借草木枯荣计算日月,看着那些已经染上秋意的青草,她恍然惊醒自己来到此处已有大半年的时光,几乎都习以为常,几乎默认与他共处的事实,然而她亦不觉有何不满。

日暮风悲,边声四起,阴气凝结,夏雪飘零,孤雁哀鸣,仿佛时刻都在提醒她已经忘记背叛了曾经思念的远方家乡。

曾经,匈奴异方殊俗的生活与她格格不入,令她难以忍受。华夷种类迥异,身心难处,无人话语。裘毛为衣穿在身上而使骨肉震惊,肉酪为食也腥臭难以下咽,穹庐为室,旃裘为墙,居无定处,但逐水草而行。

不惯胡沙之远,恶居于此,连暗忆江南江北也成奢望,追思往日而不可得,只余怅惘、漫长的万里云山,遐远归路。

苏武囚在匈奴十九年,艰难困苦,汉节也不离其身,直到旄羽尽落也不屈其节,而自己前生受尽天下供奉,一朝为蛮夷降虏,不改锦衣玉食,却已忘记汉朝恩义,负汉苟生,轻而易举左衽胡服,心安理得地做起了胡人,与那胡人分明没有什幺不同,然而楚囚,也依然执着南冠,坚守华夷之分。

半生不幸源自别离。

她突然怨恨她狠心绝情的母亲。

她本着姓,世代衣冠,若非母氏执意弃绝孽子,她也因此流离而成鄙贱之人。明明是他们让她不得不抛弃汉家衣冠,投降变节,而她现在却要为来自压抑文明的评判不得不尽力保全名节。一边是难以自证必需恪守的严酷道德,一边是唾手易得的匈奴富贵。生命与名节为何如此两难?生命与名节之间真的必须要舍弃一方幺?

名节,名节,为何保全名节的方式总要如此残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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