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晚央阴沉的面容在听见春黛的话后稍有缓和,她微微颔首,“去端来吧。”
按捺住浮涌的情绪,牧晚央将那碗还浸着冰霜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口齿生津,酸甜滋味根本比不上薛泠玉的奶水。
但到底是小皇后给她备下的,因此牧晚央心情又渐渐变得好起来。
丢下碗又逗弄了一会儿灿儿后,她迈步出了栖梧宫。
霞光旖旎,绵延数万里,染透了天穹边际。
橘红色的光晕铺陈着拢在身量高挑的女子肩头,仿佛是一层浅薄的纱氅。
擒芳殿。
“殿下,您回来了。”婢女轻芸缓步迎上了踏入院内的牧晚央。
牧晚央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思索须臾后道:“你去查一查昨天晚上进出昌宁殿的都有谁。”
轻芸不解,随口问道:“是娘娘那边出什幺事情了吗?”
“嗯,尽快查出。”
语罢,牧晚央进了殿内。
即便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他仍旧没有放松,步伐平缓裙摆轻曳。
在水盆前净过手,牧晚央才坐到了书桌后。
“南月,谢家最近可有异样?”
端坐在椅子里的人隐入了阴影中,半斜的晚霞凝于桌面上,勾出一片灼目颜色。
暗卫南月应声出现,他半跪在书桌前,摇了摇头,“未有异样,就连谢太傅都安分了许多,想来是因为摄政王。”
牧晚央冷笑,“谢家人该死,可榷氏亦大逆不道。”
南月未答,又说:“依殿下看来,傕狸和谢兆是敌还是友?”
“不知,傕丞安此人心思诡谲不可小觑,掌握谢家,似乎不是难事。”
“殿下可需属下们去细查一番?若他们真是党朋,也好叫殿下的人上折子弹劾。”
此言一出,匿在阴影处的人蓦然笑出声。
他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尤其是勾唇展颜时,愈发偏向了女相。
眉目清冷似画中仙,散落在肩头的乌发丝顺如轻柔的黑纱,仪态端庄肩宽腰细,没有哪个女儿能这般矜贵温香。
牧晚央单手支颐,目光游离在那片霞色光斑上,“不急,他们榷氏耗费了这幺多年,养出个能人来,若我们早早就掀桌揭穿的话,他们可要怀恨在心的。”
他轻叹,眉间拢着一丝愁,“我们势力不足,难以奈何榷氏啊。”
南月跪在地上,找不到话头应答。
他又突然想起了什幺,仰头对牧晚央道:“殿下,我们的人收到了密信,说是朗家那位小将军不日将抵达京城。”
某个姓名的出现让牧晚央心弦一动,“朗贯然?”
“对。”
“他不是近三年都未曾归京了吗?怎得又回来了?”
“具体情况还未可知,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去拦截或安插线人在朗贯然身边?”
听着南月的建议,牧晚央没有立刻回答。
他曲起指节贴在脸颊处摩挲了两下,才缓声道:“拦着干什幺?他要回来便回来呗,呵,我还真挺好奇...当初他是真不知情还是在刻意逃避。”
毕竟这位和薛泠玉还算得上青梅竹马呢。
牧晚央必不会承认自己语气里略带酸意,他只是真的想探究此事。
三年前朗贯然奔赴边境,两年前薛泠玉入宫,他是否得知了消息?
若有情,为何不阻拦,又为何没有丁点行为?
若无情,那牧晚央所查到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南月听出了自家主子语气里面的戏谑和嘲讽,头颅垂的越低,找不到言语来应和。
牧晚央也不介意,冲他挥手示意退下。
暗卫重新遁入了不可见人之处,牧晚央将后颈抵在椅背上,仰头望去,他的目光变得难以言喻。
受身份所桎梏,他根本无法同傕丞安正面相敌。
只能躲在这阴晦地做个困囿于深宫里的病弱公主,真是令人不爽啊。
如今朗家那人又回京来了,这也算不得一桩好事。
牧晚央擡手压着眉心掐了掐,殿外响起叩门声,轻芸小声道:“殿下,昨日进出昌宁宫的人已查清了。”
“进来说。”
轻芸弯着腰推门入内,略行几步后,她立在了书桌不远处。
“据眼线回禀,最开始闯入昌宁宫的人是谢旷,只是并未久待,因为......摄政王紧随其后进了殿内。”
听到轻芸的话后,牧晚央陡然换了个姿势坐好。
他双手搭在桌子上,掌心交叠,指尖点着手腕没说话。
静默良久,他道:“晚间我要去一趟栖梧宫,你稍微安排一下。”
轻芸应是,她心中惊诧,自家殿下已好几个月没有夜探栖梧宫了,如今居然又起了兴致。
不过她为奴婢,也管不着牧晚央这是突然兴起,还是早有打算,她只需要去将事情安排妥当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