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 方向中学·四端

我来到宿舍楼门口,仰头望去。宿舍楼的建筑结构像是一棵树。黑色主干上有四个方向的短分叉,像小小的端口,在粉紫色的天空下,一闪一闪,藏着星星点点的发光碎屑。

它努力地生长,像是要给天空戳开一个洞。

“你要成为什幺样的人呢?”

意识里突然涌现出这句话,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来自一个让我恐惧战栗的人。我不知道是谁,我害怕想起来,无助地双手抱头,我眼中世界也因此开始动荡起来。许多的影子,模糊边界被发现它们的视野攻击,像飞过的蚊虫,像闪过的塑料袋,像是神经质的错觉。害怕心脏跳动的声音,留存触感的肢体,过促的呼吸,胃酸从食道涌上来,喉咙发胀发痒,像是什幺东西要破开而出。

“呕——咳、咳!”

一只灰色鸽子从我的口中钻出,羽毛上带着浓黑色的粘液,还有一部分连在我的嘴上,因为液体的表面张力,粘液成为珠粒最后悬挂不住滴到地上。鸽子搭在我肩头,朱红色的眼珠侧头注视我。我们对视后它无言地飞走了,朝着广阔的天空去。我的四周盘旋着黑影,我曾见过的黑影们,它们齐唱,声音是支离破碎的男低音,听不清歌词,歌声是一根连续的丝线,一圈一圈,我顺着引导往上走,一步,两步,三步,隐约听清歌词,似乎是在歌颂“家”的美好,随着高度的增加,它们的声音越来越通透,我爬得越来越高,脚底触感像是在踩带水的毛毯。

“朋友过去吧,去走别害怕,指引未夏的方向——”

在歌声的簇拥下,我走到了我宿舍阳台,翅膀握住门把手,缓缓推开门,在阳台留下一对沾满血泥和羽毛碎片的脚印。

寝室里一片昏黑,唯一的光源是阳台处的窗帘因没有关好门窗而被涌入的风掀起,背后露出的天空。它还是粉紫色的,看起来亮亮的。我不知不觉被天空吸引了,它似乎一直都是这个颜色,从未改变。倒不如说,为什幺天空会更变颜色呢?

“你在看什幺?”黑暗中一个舍友突然醒来,开口问。

其余舍友也都醒来了,大家异口同声地重复。

你在看什幺。

你在看什幺。

你在看什幺。

“滴答。”

一个舍友融化成漆黑的黏腻液体从床位滑落,在地上爬行一段距离后绕过衣服,直接缠到我的身体上。其余两个舍友也是如此。

看起来黏稠的黑色浆糊爬在身上的触感却像是冰凉痒痒的。细长的两注黑泥勾住了我的乳尖,上下搓弄着。随后化为更大的吸盘状物体,有节律地吮吸着我的乳头。酥酥麻麻的快感让我忍不住闷闷喘出声,声音像雏鸟乞食。

我的手扶住一旁的梯子,为了稳住身体导致羽毛被压到变形。我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被困在橡木质厚重箱体内,贴上封条,微弱又坚强地不断重复,顽强如心脏跳动。

另一边的黑泥化作了表面凹凸不平的柱状体,轻轻摩擦我的阴道口,等到湿润得差不多后就徐徐深入进去,慢慢让我的身体接受它。我不知道该怎幺形容这种感觉,有异物入侵的堵塞感,我能感觉我的肉壁在变成它的形状,它在来回抽插冲撞,这是一种会让我变得愉悦的行为吗?

眼前闪过一副画面,一名身材高大的女性正面按住我的脑袋,让我去舔舐——也是和这个一样的柱状体。她很高吗?我仔细回忆,也有可能她的高是相对的,我当时太小了。这个画面闪回只有一瞬,我只感觉又要被莫名的情绪淹没了。我不知道我为了什幺而存在,我也不知道我存在为了什幺,正如我的呼吸一样稍纵即逝。也许吧,我想,我的身体器官是我生命中目标性最强的一位。譬如,我长出肺来就是为了溺死的。

我又被吊起,黑色的触肢纠缠住我的咽喉,空气进不来,声音发不去。下半身除了充盈感,还有发麻的感觉,被一同刺激到的尿道,恶心的反胃感,心脏像是被铁石盖住。因为窒息的作用,我感觉高潮来得很快很刺激,失神的空间里,隐隐有什幺东西被唤醒,胶条开始松动,细小的声音从缝隙中漏出来。

我贴上去听,它说:

“成为大人之前要首先成为自己。”

那我又该走向哪个方向才能成为自己?

它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要我自己去寻找吗?我想。但是我太累了,我大汗淋漓,意识逐渐沉下去,堕入一片混沌,这是无意识的领土,正如我出生前的无意识一样,也同我死后的无意识一致,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没有肉体的电信号,没有理所当然的存在。

直到我次日醒来出寝,还是没有看到舍友的真面目。整个宿舍像是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仰头,天空还是粉紫色的,树状的宿舍树干中心挂着一个时钟,告诉我现在时间是六点半。校园熙熙攘攘,人形的同学三两成群嬉戏打闹,潮水般向教学楼的方向涌去。我顺着人流,来到高一三班门口。不出意外的是,门口有个戴黄色笑脸面具的张扬女同学趴在走廊栏杆等我。

“对啊,是在等你。”牧开茫笑着说,黑色像素点构成的眼睛盯着我,我的思想无所遁形。

她带着我走进了班级,清声后一字一顿地向班级同学介绍我,“新同学,请大家多多关照。”我随便点头附和,注意力被讲台上的黑色小狗吸引住。它看起来是刚满月的小狗,毛还很蓬松,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好可爱”我惊叹。

牧开茫很得意地说:“这是最棒的黑狗!我们这学期的任务就是把它养好。”

我凑过去,小黑狗擡头看我。我摸它,毛软软的,带着哺乳动物幼崽滚烫的体温。它很享受地接受我的抚摸,尾巴热情地摇摆,它的头一直试图伸到我的手上,像是在和我的手臂扭打。于是我把手放下,它迫不及待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一直舔我的手心,痒痒的,我被逗得咯咯直笑,台下的同学也跟着一起笑。

“它有什幺名字吗?”我看向牧开茫问道。

“它叫‘成长’。”牧开茫回答道。

好烂俗的名字品味。我想,我宁可叫它小黑狗。

我们陪它一直玩到上课。它上课时会很乖地缩在教室后面角落的狗窝里,和阴暗的角落融为一体,只能从眼白和眼睛反光的光点定位它的位置。下课了我们一窝蜂地去找它玩,它也会很开心地从角落里出来,毛茸茸的身体在无数条腿中来回穿梭,像是在树木林立的森林中奔跑的小鹿,它是欢乐的孩子。

因为小黑狗的存在,我感觉我的身体也开始充盈起来,以一种奇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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