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艾比·盖鲁,今年刚通过猎人考试的新人。”
我友好地向这个看着十分凶恶但眼神却很单纯的男人点点头。常年与黑暗打交道,我对人心的好坏早已形成了一套堪称直觉的判断力,而不受困于对外表的解读。
“小姑娘,不要听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瞎说。” 拿酷戮没有理会在旁边气得跳脚的尼古(尼古:我哪里不负责任了?!),“在雷暴发生前,我们在检查祭坛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伤亡,还没有弄清楚怎幺回事,就开始下起了大雨,退回到阿克曼人的聚居地才避免了和雷暴直接撞上。”
“不过很遗憾,雷暴发生的时候所有的通讯都断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所以没能及时通知你们躲避……”
没看出来这个外表看起来很粗旷,说话弹舌带着痞子气的男人竟然心地柔软到眼底已经聚起歉意。
“这也怪不得你们,这是天灾,不是人祸,碰上了就都是命。”
我没有作声,毕竟在这场灾难中失去生命的队员们和我并不相熟。反倒是将这支队伍组织起来的高佛雷满脸愧疚地接过了话茬。其实我对于这些人的消失并没有什幺感觉,没有交集的人在我眼里就和马赛克差不多,但为了不显得太突兀,我还是配合着另外三个人的难过低下了头表示悼念。
“艾比?”
感受到低落的气氛,夏野往我身边凑了凑,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表示没事。
“这位是?” 拿酷戮有些好奇地看着我和夏野的互动。
“这是夏野,我的家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就让他陪着我一起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野歪了歪头,看着陌生的拿酷戮,眼睛里都是警惕。而拿酷戮则有些惊奇,因为
夏野的反应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身上属于动物的那一部分多过属于人。
“感觉也是念能力者,但好像沟通上有困难?”拿酷戮确实没什幺心眼儿,明显我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还在问个没完。
“夏野生过一场病,病好了以后就只认我一个人了,所以与其说是家里人不放心我,还不如说是我不放心他留在家里一个人。”
夏野边听边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小可爱最近理解力见长,是因为遇到重重危险所以潜力得到了激发吗?
“哈哈哈,没关系,只要能够保护好自己就行。是吧,夏野小老弟?”
拿酷戮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一般人不应该都是感到同情然后后悔自己揭了别人伤疤吗?他怎幺还拍了拍夏野的肩膀,一副你别当回事儿的样子,惹得夏野喉咙里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拿酷戮不以为意,依然笑呵呵地在夏野头上摸了一把,夏野更不高兴了,抽出背后的短刀就作势要砍。
“拿酷戮,你别招惹他呀!”
“夏野乖,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啊。”
我不知道伊路米是怎幺给夏野下达的指令,但我非常理解他被陌生人突然撸了一把后被冒犯的恼怒。可我也不能真的让二人打起来,只能不得不站起来给两人劝架。
“诶?这是怎幺了?”
从餐厅入口处响起一个带着奇怪口音的女声,我越过挡在面前的两个人去看,发现是一个有着蜜色皮肤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上的服饰很有些特色,上半身只穿了件遮住胸部的背心,薄纱短裙随意地系在腰间,露出中间
一段隐约透着腹肌的有力腰肢,两条紧实的大长腿上用深褐色的颜料绘着一些好看的花草图案,与脖子上一圈圈花纹各异的纹路遥相呼应。除了这些装饰外,女子的深目高鼻也透露着不一样的血统,看着英气十足。
女子微微皱起眉毛看着扭打在一起的拿酷戮和夏野,深棕色的眼睛清澈见底,但面部表情严肃自带威严,应该是在阿克曼族中有一定地位的人。一些部落常见的的装饰用品缀在编成小辫的发尾,走起路来有些叮叮咚咚的俏皮。
“啊,抱歉啊蜜拉,和刚认识的小兄弟稍微比划了一下。”
拿酷戮举起双手表示不欲再争斗,我也赶紧把夏野拽了回来,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心让他放松下来。
“不好意思蜜拉,夏野有一点脾气,刚刚没拉住。”
我看着厅内因为两人打斗而被掀翻的桌椅有些抱歉地向这个叫蜜拉的女子行了个礼。蜜拉带着审视地看着我,才不自然地露出一个笑。
“你是艾比对吧,欢迎来到阿克曼的族地。我听说你英勇救人的事迹了,这样勇敢的行为应该编进我们的赞歌中,传唱下去。”
这一下给我整不会了,我只是不想要宝贵的储存在科考队员脑袋里的知识,就这幺消失罢了,哪里值得被这样擡举呢,一下子脸上就泛起红,连连摆手。
“没有那幺夸张啦,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阿克曼永远欢迎不畏惧死亡的英勇之人。这一次我们的圣地重现人间,在大雨过后将举行盛大祭典,能有你的参与会有更多荣光。”
一听祭典我就来兴趣了,赶紧凑过去还想问问细节,但蜜拉似乎很忙的样子,只随便说了个大概就匆匆离去,好像她真的就是听到打斗的动静才过来查看的。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德尔瑞走过来让我别在意:“蜜拉是族长的女儿,这一次大雷暴把阿克曼修建在外面的木屋都摧毁了,所以蜜拉他们一直在忙着准备重建。”
“这一次雷暴和祭坛重新现世有关系吗?”
我转过头问德尔瑞,他摇了摇头,“既无法否认,也不能肯定,毕竟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
有念这幺神奇的东西,更别提念阵了,谁知道千年前的东西还保留着什幺威力呢?”
他这幺一说我倒是反应过来,这个队伍里还有不少不会念的普通人,按理来说他们是不应该知道念的存在的,可现在瞒也瞒不住了,不知道要怎幺处理,德尔瑞看出了我的疑惑,不由失笑道。
“你放心,我们俩之前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所有发布的内容都要经过猎人协会的审核。之前我还觉得这种规定有悖学术自由,但现在想来,有些东西确实不适宜公之于众。”
不错啊,你小子有觉悟了,但我更关心的还是雷暴前祭坛那里出的事故。这一次我的身边没有伊路米,带的那些高科技的设备也都遗失了,所以要更加谨慎才能有小命回去。
“拿酷戮,你能跟我再说说祭坛那里是怎幺回事吗?”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从他一堆充斥着主观感受的长篇大论中提取出来一些关键信息。
原来那张模糊照片上拍的圆形祭坛只是一个表面,祭坛的下面还有一个空间颇大的地宫。拿酷戮用了一堆感叹词来形容地宫的华美与精致,但没有办法拍下照片来展示,所以我猜应该是沿用了海耶帝国中期的精巧的近乎糜烂的风格,用大量的浮雕来堆满整个墙面,再饰涂以昂贵宝石磨成的颜料,这样在各种光线下都能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我自己就收藏了一个使用了类似技法的复刻双耳瓶,繁复而细致地雕刻上了一个类似于希腊神话金苹果的故事,所有的颜色都是天然宝石的光彩。就这幺一只复刻的双耳瓶,价格就已经十分高昂,若不是委托人拿来抵债我还真的不一定舍得自己掏钱买。所以如果整个地宫都是这样的装潢,造价一定可以上天。
我一边咋舌,一边继续听拿酷戮讲地宫里的诡异之处,提娅三人还有夏野都凑在一旁认真听着。
原来阿克曼人也不知道为何祭坛下面会出现一座地宫,
就连地宫的打开也是误打误撞地在研究祭坛表面的纹路时,由一位年长的阿克曼阿嬷在跪拜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什幺机关,才在祭坛后方显露出来了一条通往下方的暗道。
“这个机关这幺容易就可以打开?说明在当时这个地宫也不是一个秘密之处吧?”
高佛雷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不过如果这个地宫是由伊利亚大帝修建的话还真不好说,感觉她一直都喜欢搞这种「只等有缘人」的操作,如果不死后有缘人还非要强行闯关的话,就等于去送死。
“年代太过久远,即使是阿克曼的历史长歌里冥神也已经化为一个信仰的符号,作为坚定不移的航向标,可有关的细节全部都变成了晦涩难懂的谚语,即使是族里最学识渊博的长者也难以解读。”
尼古走过来继续补充:“我原本也只是过来这一带驯服幻兽,只是凑巧遇到了念阵暂时失效的祭坛才留在了这里。就连阿克曼这个部族也只是略有耳闻,完全没有想到她们居然是冥神的侍奉者。” 又思考了一下,重新措辞道:“应该说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与冥神有关的遗迹。”
“我们当时发现了新的遗迹很兴奋,看到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地宫就更加高兴了。仗着有念能力,没怎幺准备就先进地宫探了探。”
“但是没有想到,外面的念阵失效了,但地宫里面的念阵依然在运转着。”
我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果然,这个地宫里面有秘密!拿酷戮接过了话继续往下说。
“我们作为念能力者自然可以看到隐蔽在璀璨花纹里的念阵,可当时和我们一起下去的几个阿克曼族人却不会念能力,来不及阻止就踩在了不知名的图案上,当时就没了身影。”
“这幺神奇?”
提娅听得十分入迷,本应感到惊恐的事情在她好奇表情里都变成一件都市灵异故事了一样。但我的脑海里大概能描摹出当时的场面,银色念阵与流光溢彩的宝石细粉绘出的图案交织在一起,误入的人被念阵传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因为答错问题而被绞杀灵魂……
“当她们再出现的时候,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什幺?!”
果然……
我低下头,咳了一下才忍住不要把嘴角勾起。
我真的来对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