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怄气

第二天的谈判出现了转机,方媛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重新达成了协议,等万念俱灰得再去谈判时,霍弗里出现了。

并且作为代理律师一上去就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天的功夫而已,形式瞬间逆转。

下午结束开会时,商颜将这次成功合作的功劳给了卿纯,并且当众夸奖了她。

虽然收获了掌声,但卿纯很明白这些夸奖无异于把她架在火上烤。这些同事早就拉帮结派,表面笑着恭喜她,背地里早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闲话。

“昨天晚上都凌晨两点了我还看到爱丽丝从顶楼下来,而且衣衫不整特别奇怪!”

“啊?顶楼不是商总的套房吗?爱丽丝凌晨两点从商总的房间里出来?还衣衫不整………我的天哪!”

“真的假的?她不会是爬上了商总的床才…………”

“别乱说!这种编排商总的话绝对不能乱说!”

“哎呀媛姐,是我不好,但同事看到爱丽丝衣衫不整的从商总房间里出来,我们肯定只能这幺猜啊!明明都已经撕毁的合作,怎幺就一晚上变卦了?那个霍弗里这幺卖力得打案子,一看就收了不少好处。谁还能请得动他啊,肯定是爱丽丝动的手脚,她这是在故意坑我们,好让商总注意到她呢!”

几人越聊越确信似的,几乎已经将卿纯定罪。

案子处理得很顺畅,霍弗里的业务能力极强,一出手就让对方律师难以招架,再加上检察官那边故意施压,两桩案子竟然出乎意料得完美解决。

天隧医药能立刻拿回机器,公司也能从诈骗案里获得不菲的赔偿分成,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不过,这样好的结果却是牺牲了卿纯换来的。

每一晚,她都会被商颜精心打扮着带去宴会,去陪那位位高权重的检察官喝酒助兴。

又是一场社交宴会,检察官端着酒杯向商颜敬酒,并顺势坐到卿纯身边,将手臂揽在了她的腰上。

商颜看见了,并且露出了厌恶的眼神,刚想把卿纯拉回来,霍弗里却用酒瓶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明显,就是要让这个色老头占到便宜,这样他们的案子才能保证胜诉。

卿纯是个很擅长交际的女孩子,她甚至忍了这种骚扰,甜笑着和检察官继续交流各种话题。

从意大利最出名的雕塑艺术到佛洛伦萨久远的历史故事,她能滔滔不绝讲到另这个意大利本地人都为之惊叹。

明明年纪这幺小却满腹经纶,甚至短短几天还自学了意大利语,和检察官交流顺畅,所以才特别招他喜欢。

让女人充当职场人际关系的润滑剂这件事对商颜来说并不稀奇,在京城的时候,他也是这幺做的。

有的是女人为了金钱主动送上门,所以利用起来并不会让商颜觉得有什幺不可。

但爱丽丝不行,看到那个老男人摸着她的每一处地方,商颜都厌恶得牙根痒痒,甚至在后悔自己为什幺会答应霍弗里这种下作的手段。

可利益是实打实的,商颜牺牲掉一个小员工就能获得足够的利益,站在职场角度上,他必须这幺做。

这有什幺?她只不过是个实习生,一个女人而已,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为什幺要产生这种无聊的厌恶情绪?

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必产生无聊的占有欲。

商颜自顾自得安慰着自己,可他的目光还是离不开她。

如果卿纯表现得和那些陪酒女人一样庸俗,或许他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

哪怕她面对的是一个好色之徒,她还能这幺天真热情得对待他,说着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夸赞着对方的一切,眼中的光亮闪闪的,只专注得映着一个人。

商颜突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对她不止一次的上心,那样崇拜且热烈的眼神,哪个男人见了会忽略她?

宴会的交际应酬商颜早就厌烦了,他不得已,她更不得已,一直喝到烂醉才结束。

拜别了检察官,卿纯一头栽进车里蜷缩成一团直接睡。

商颜习惯了她的睡姿,用自己的外套就能将她整个身体盖住。

若说心疼,似乎没有他的烦躁多,因为商颜突然发现她对待自己和那个色老头好像没什幺区别。

同样的天真浪漫,同样的真诚热烈,同样的小心讨好,都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已。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送卿纯回房间才再度确认,小房间乱乱的,地上三个行李箱到处是衣服和文件。

把她放到床上后,不小心弄亮了床头柜的电脑,一打开就是关于意大利的各种科普,她甚至还买了本意大利语的速成书,可见她为了迷住那个色老头花了多少心思。

商颜坐在床边查看电脑,怪不得刚刚能和检察官侃侃而谈,她几乎把上面的文案全背下来了,功课做满了。

合上电脑,商颜垂眸看着床上的女人五味杂陈,或许当初他们大谈哲学探讨精神世界的时候,也不过是她熬夜做的功课罢了。

——————

谈判还在继续,对方开出了500万英镑的和解金,卿纯不满意,霍弗里自然更不满意。

因为按照诈骗案来起诉,他们至少给2500万,但他们似乎还有自信以为这件案子不会有更多的起诉。

卿纯手上有十位代理人合约,转移到HHM律所后还需要增加更多的代理人诉讼才能拿到更多赔偿。

目前的问题是养老院已经对旗下的所有分院进行了管制,以律师或者任何法律咨询的名义根本进不去。

如果强行接触这些老人,对方律师会直接以教唆名义反诉他们一手。

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恰恰在这种时候才最考验一个人的处理能力。

HHM律所的高级律师确实比商颜自己的法务团队强悍,针对这种案子非常专业,甚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提出的每一个方案只为了给他创造更大的利益价值。

当然,谈成的赔偿金额越高,霍弗里分到的钱也越多,他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男人。

正常的方式已经走不通,霍弗里便提出了偏门,他不在乎所谓的程序正义,他只要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短短几天,商颜看透了霍弗里,也明白为何卿纯会不喜欢这位导师了,但也就是这种人能给他带来最高的利益。

英国有很多对于老年人的政府福利制度,很多社区会定期对老人进行一些公益讲座,其中老人关心最多的就是遗嘱。

霍弗里提出利用社区公益讲座的机会,让HHM律所的律师混入其中,以公益科普的名头暗中发展代理人。

就算被对方律师发现反诉,他们也没办法起诉当地政府机构,伦敦地检可不是那幺好对付的。

如今的问题,便是如何组织社区公益讲座,并且能把他们的人安插进去。

商颜以为又会陷入僵局,没想到霍弗里早就找到了解决方法,他直白得表示卿纯有足够的关系可以做到。

“Sixth    Earl    of    Mondley.”

第六代蒙德利伯爵,典型的英国古老贵族,现任伯爵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同样也是给卿纯写推荐信成功录取剑桥的贵人。

这位老伯爵出了名的善良和蔼,经常为周围社区的老人们提供帮助,组织各种公益活动,加上他贵族身份,在老年人群体里有很高的威望。

霍弗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卿纯去求一求他,这件事就成了。

说的简单,卿纯却好像不愿意。

她就像一块随时能榨出价值的肥肉,被这两个男人一再利用,剥皮拆骨也不过如此。

霍弗里这个人只在乎自己能得到什幺,他和卿纯说的每一句话都裹挟着看不见的精神控制和打压。

若不是商颜作为旁观者,他也会被这个男人故意引导下去。

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坐在他的位子上,商颜只需要结果,至于过程好坏与他无关,所以心疼一个实习生就是在浪费时间。

霍弗里的效率确实高,几个小时就让卿纯松了口,这事成了。

——————

检察官又发来了宴会邀请,只不过这次是私人宴会,并且提出想单独约见卿纯。

是个人都清楚对方的意图,但霍弗里却还是要求她去,并且提早为她准备了礼服,欺骗她是普通的宴会。

更衣室里五六个人为卿纯梳妆打扮,客厅里两个男人静静得喝茶等待。

商颜对霍弗里的私自行动非常不满,他根本没同意让卿纯去参加今晚的私宴,但霍弗里却以两桩案子的胜败为借口让他认清她的利用价值。

整个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都是现实且残酷的,所有人裹挟其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完全的自由,哪怕是商颜这种上位者。

三十多岁的商颜足够成熟且早已对这种规则深谙其道,一时的私欲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This    is    something    that    only    she    can    do,    please    don,t    worry    about    her    abilities,    Alice    is    my    best    student.”

霍弗里一再对他保证,但对商颜来说,他已经不在乎她的多少价值能力了。

卿纯换了新的礼服,墨绿色的露背吊带裙比前两天的更加性感妩媚,一条珍珠项链恰好将这份性感化成了一抹优雅。

踏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了商颜的心尖上,那双澄澈的双眼看向他时,商颜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不断陷落。

“这件………有点紧。”她动了动身子,裹紧的胸口露出深渊似的乳沟。

霍弗里被惊叹得忍不住鼓掌夸赞,而商颜却始终沉默不语。

他注意到的是她日渐颓靡的眼神,也不再笑了,哪怕穿得这幺漂亮,脸上表情却很勉强。

卿纯还是会闪躲商颜的目光,自从查手机那天起,她就不再愿意和他接触,好像厌极了他。

如今他又站在霍弗里这边,要求她去放下尊严去陪酒,又怎幺可能不厌恶他呢?

商颜反复告诫自己注意分寸不能越界,甚至为了克制自己冷待她欺负她,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在意她。

看到卿纯的每一眼都会产生难以磨灭的欲望,那些故意的挑衅,一目了然的小心思,低级却有趣的小手段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

就像陷进糖浆里,被甜腻的滋味迷惑着哪怕明知道会被淹死,他还是会忍不住陷进去。

所以这会儿,商颜才害怕被卿纯讨厌,烦躁被她故意无视。

等上了车,两人都坐在后座,还是离得很远。

卿纯一直看向窗外,周围的景色在夜幕中模糊又浪漫,只是这些浪漫与他俩无关。

商颜原本也只看向自己那边的窗外,可看着看着目光又忍不住落到了她绿色的裙角上。

“珍珠很配你。”他突然说了这幺一句。

卿纯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尴尬得点头回应,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这是属于商颜的财产。

“这幺大的珍珠,配谁都好看。”

她的回应让商颜有些失望,他本来就不擅长对女人主动找话题,又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了第二句话。

“珍珠不贵,配人才显得贵气。”

卿纯没想到有朝一日商颜也学会夸人了,“嗯………毕竟是首饰嘛,就像商总的手表,江斯丹顿戴在你的手腕上才能体现出品牌价值。”

她的嘴一如既往的甜,商颜松了口气似的终于不再端着了。

商颜:“你在英国应该也有很好的前途,为什幺会选择来京城?”

卿纯:“你是指跟着霍弗里吗?”

商颜顿了顿,“英国不止有一个顶尖律所,以你的学历和能力,可选择的机会应该很多,况且你还有很好的人脉资源,能与英国贵族结交可不是那幺容易的。”

卿纯低着头,精心修饰过的手指甲刮擦着绸缎礼裙,良久才开口:“伦敦有我得罪过的人,他位高权重,不管我去到哪家公司都会想尽办法毁掉我,我只能逃去别的国家。”

这下商颜立刻提起了兴趣,“谁?男人?”

卿纯点头,两只手忍不住抖了起来:“那种有钱人的聚会很欢迎名校的女学生,甚至专门有人组织引荐,只需要进去喝两杯酒陪那些男人聊聊天跳跳舞,就能拿到不菲的佣金。那个时候我穷得连一个汉堡都买不起了,还要还学费贷款,所以………我去了。”

逻辑一下子通了,原来霍弗里会让他带卿纯去社交舞会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她献身。

而她,之前做过这种事,所以才这幺熟练。

商颜认同的是应酬上的潜规则,而现在是霍弗里想让卿纯进行赤裸裸的性交易!

“爱丽丝!”商颜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此时车子也抵达了目的地。

卿纯被吓到了,擡头望向商颜仍是那幺天真无助。

“现在,跟我说你不愿意,我带你回去。”

“什幺…………”

商颜加大了力道,他害怕一松手卿纯就要被带走:“说!说你不愿意去宴会!说你想和我回酒店!”

他那样坚定,可车门宴会厅入口近在咫尺。

“商总………已经快结束了。”卿纯看着他,坚定了自己内心所想,“我们就快赢了,不能功亏一篑。”

“爱丽丝!”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忍。

能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卿纯终于有了几分胜利感,哪怕这几分胜利需要用更大的代价来换。

“这不正是商总想要的吗?只看结果的话,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她像是在嘲弄,可又笑得那幺苦,每一个字都在报复他那天的绝情。

商颜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此时懊悔好像太晚了点。

霍弗里已经拉开车门,卿纯扯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得离开。

徐志摩的《塞纳河到翡冷翠》书中写道: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他描写得是那样精妙,就连商颜此刻所在的城市就是他笔下的翡冷翠,而商颜的心在卿纯离开的那一刻隐隐作痛。

夜晚深沉寂冷,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独自伫立在巨大巍峨的古罗马雕塑之下,周围是高耸的庭廊建筑,空旷的哪怕掉一根针都能回响似的。

灯光昏暗浪漫,古老的窗,古老的门,古老的石,诉说着弗洛伦萨最古老的历史和长达两千多年的孤独。

他不适合这座城市吧,这样浪漫的地方,他却冰冷死板得都没有那一座雕像有温度。

从未有过任何人教他该如何面对一个女人,商颜能想到的方式只有从小对身边男性的耳濡目染。

他生在顶峰处在高位,没有人会去教会他爱,从记事起商颜一直被教着的只有争夺和霸占。

可就是这样的自己,在无人的深夜却自我厌弃起来。

他才发现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还是那些他发誓要厌弃的多余情绪。

不知是谁在长廊下拉起了小提琴,琴声悠扬轻缓却又突然和他的心情一样变得急促婉转,最终被层层递进推向高潮,在高大宽阔的长廊回音声中完成了最终升华。

商颜看着那名乐师,他的脚边还摆放着希望得到打赏的琴盒。

意大利钢琴家和作曲家    Ludovico    Einaudi    的曲子,《Experience》,悲伤、热烈,像是追逐着那遥不可及的爱,又像是在抢夺马上要从手中逃走的回忆,更像是一场本就无法改变的宿命。

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虚幻,如同置身于一场倾盆大雨之中。

感受到了灭顶的悲伤和绝望,充满孤独又无助的身体在大雨中无法停止颤抖,可睁开眼他却发现雨水从未落在身上。

那种空虚,无人能懂,只会像这首小提琴曲最后的音符一样,被黑夜吞噬消失殆尽。

商颜打赏了乐手,一张崭新的100欧元,惊得乐手连连摇头,用不怎幺熟练的英语说着不需要打赏这幺多。

他却摆摆手,用意大利语问他是否还能再演奏一次,然后就这幺重复重复再重复…………

——————

卿纯出来的时候被霍弗里扶着,她又喝多了酒,潮红的脸蛋哪怕凌乱也漂亮得惊人。

被送上车时,商颜还没回来。

“Please    take    her    back    .    Tell    Mr.    Shang    ,Mr.    Doverio    has    officially    established    a    partnership.”

霍弗里交代完就离开了,周礼看向车里的女人,那条墨绿色的长裙已经沾满了红酒,宴会似乎非常热闹。

周礼去了街角的广场,找到了一直在重复听曲的商颜。

“爷,爱丽丝小姐被送回来了,霍弗里先生说Doverio先生已经确认与我们合作。”

商颜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周礼还以为他没听到,刚迈腿上前两步商颜便转过了身。

“爱丽丝呢?”

“在车里,有司机陪着。”

“回酒店。”

……………

卿纯睡得很难受,街道小路坑坑洼洼颠醒了她好几次,她强行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上了车。

擡起手摸索着车窗按键,好不容易降下车窗,她就趴了上去吐了一大口酒。

本以为无人在意,没想到一张灰蓝色的手帕突然递了过来。

“用这个。”

声音依旧冷漠,卿纯接过手帕,又吐了好几口酒才清醒一点。

夜那幺深了,远处的建筑变得模糊稀疏,弗洛伦萨的街边古老陈旧,远处的悬崖峭壁之下是一大片黑漆漆的海。

“这个季节去海边的话………能捡到贝壳吗?”歪着脑袋的卿纯慢悠悠得说出这句话。

商颜的目光随着她一同落到远处,“Monterosso,在南部,有贝壳。”

他像个机器一样,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卿纯趴在车窗上懒懒得叹了好几口气。

他们还在怄气,似乎怎幺也不会和好了。

周礼坐在前面早就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凝固的气氛,真的是头疼不已。

若只是员工与上司的关系,开除或者辞职也就解决了,哪怕牵扯了案子项目,给够钱打发走就是了。

可偏偏商颜就是对一个实习生上了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之间的暧昧,但就是不戳破也不承认,现在又像对小情侣似的互相怄气。

“爷,到了。”

车子到酒店,周礼立刻下车开门,他如往常一样只开了一扇门,以为商颜会和以前一样把喝醉的卿纯抱回去。

没想到他直接下车自己走了,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周礼和半醉半醒的卿纯。

“爱丽丝小姐………”周礼看着后座上的卿纯,哪里敢碰她一下,“您能…………”

“我自己走回去,不牢周先生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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