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之,勉之,景贤范章。诚孝爱敬,福庆绵长。” 师父端坐正堂,左右陪着苏公子和其他旧识, 受了你拜谢,循礼训诫。他本唏嘘不已,眼见就要老泪纵横,被你咯噔一下手忙脚乱扶珠冠的模样逗乐了。
“诺。不敢忘命。”喜娘帮着挽金绣大杂花霞帔,你又磕了个头。兴起身,你想再说点让他宽心的话,看着
他笑纹两侧花白的鬓角,泪腺和嗓眼顿时胀得生疼。泪珠子滚过薄胭脂,啪嗒啪嗒掉到大袖子上。
“唉,傻丫头。这左门进右门,不还是嫁在咱们自在门。平日里多捎信,年节回山一次两次,还同以前一样。”
师父擡手停在半空,给你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好在喜娘有经验,伸过喜帕给你压了压眼角。
堂中挤满了同门,雪青、师师、蜜儿、沈浵、冯燕、王岚、金钗等等自然都在,还有不少六分半堂的姐妹女眷。大家纷纷说着吉祥打趣的话,你绷不住笑,气氛很快欢脱起来。
吉时未至,你与喜娘回屋静待,雪青师师她们也跟了进来。这别院的闺阁一时挤得满满当当。众姐妹嘻嘻哈哈,乌泱乌泱,喜娘听得扶额头晕,直叮嘱少喝水快补妆,就门外守着去了。
这下没了顾忌,大伙儿挤眉弄眼,调侃你箱笼底是不压了几卷秘戏避火图,撺掇着要翻出来开眼。臊红了脸,你正在铜镜前让蜜儿给补着眼影眼线,飞了眼刀给这群损友,嘟囔着可都记着了,将来该谁出阁子了也这幺闹腾。
构儿跑来几趟,擦着汗,笑嘻嘻讨花红和糖果,兴奋地通告迎亲队伍的行程。
“无情师兄他们出神侯府啦! 催妆礼前的三辆花车真好看! 十二匹枣红大马拉着的, 都说是龟兹国传来的名种!”
“过了保康门前面了! 嘿嘿,唱喜歌的姐姐夸我长得俊!”
“到宝相寺了! 哎呀,有个挑夫扁担折了,换了备用的,东西没事。”
“快了快了! 到金梁桥了!”
……
你真又喜又想捶这浑小子,通告一次就让你心跳怦怦, 口干舌燥,还是喝了两杯蜜茶。
“到了!”
先于构儿的欢呼,喧嚣的唢呐鼓乐,早已旋风一般掠过院墙、门帘,激荡起指间茶水的波纹。
记不清谁给你正的珠冠、谁理的博鬓,甚至忘了脖上那一斤多沉的重量,大袖子内兜是不是塞好应急的点心。榴开百子的团扇挡在面前,左右陪着喜娘。姐妹们穿着商量好的粉裙,罗带飘飘,桃香盈盈。
时间像被拉得很长。
耳边的提点,前堂的唱喏起兴,乐官催妆的笛鼓镲锣,克择官报时辰的滑稽调子,司公为了照顾江湖人特意删简的催妆诗词,所有声音,抻拉成渺远的符线。
思绪游离,飘荡在半空。甜蜜的,静好的,欢闹的,懵懂的,苦涩的,隐忍的,恐惧的,前尘后事,一股脑子涌上来。轮廓模糊,梦游一般的不真实。
然后那人来了。
明日朗朗,红袍翩翩。你的良人堂堂而立,如圭如璧,如松如炬。
一步一步靠近,从西洲的马背,从寂寞的千山,从故剑的流水。从泥淖崖底,从临江烟雨,从星火明昧。用尽所有的自小青梅、少艾情深,无情,盛崖余,站到你面前,将一室一壁点亮,将万般虚妄驱散。
煦热的大掌,包住你执扇的手。你知道的,古礼里没这个。顶着司公喜娘的讶异,姐妹兄弟的莞尔哄闹,他牵出你一只手,缠在掌心。放慢了步子,他在你左边,你在他右边。齐肩共进,没有干纲坤序,没有前后从属,没有高下尊鄙。一起拜谢师长,一起揖酬宾友。
长眉舒弯,目光随着扇沿露出的薄胭,无情扶你上花辇。八擡轿子自然更声势煌赫,可他舍不得你颠簸。入厢错身,温挚的语息拂过明月珰,“可以放下让我看看了?” 你坐在绣垫,在喜娘进来前,挪下扇子,让他看红扑扑的贝钿桃花脸。
“高楼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 彩衣的车夫乐官们讨着例行的花赏。等构儿奉上银锞子,吹打的乐声复起震天。
四角的绸花琉璃灯,莹莹摇晃。安车蒲轮随乐而动,辄辄轻响,驶向你熟悉无比,又意义焕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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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侯府正门大开,锣鼓唢呐喜气洋洋,二十多串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薄蓝的烟尘,纷纷扬扬的红屑,闹腾腾笼了半条街巷。门前道侧挤满沾喜气的宾友街坊。
追命递上装利市的红袋。拦门的乐官领队美滋滋受了,唱喏百年好合,刚要挥手放行,身后一把兴冲冲的年轻嗓子突然接着吼 “星娥窈窕望仙郎,莫道迢迢玉漏长。愿觅红绡并利市,便归洞府效鸾凰。”
领队一急,扭头瞪了那楞头青。不长记性的! 都说了这一门子铁血捕头江湖客,拦个一首两首得了。这下一个苦笑紧张,一个不知所措,都巴巴看着追命和新郎。
追命憋着笑,瞥了无情。新郎官倒晏然自若,甚至带了点好奇。冷血迎了上来,递上第二个红袋。领队作揖鞠躬,张口领了一段璧合珠联的贺曲,引着人清出正门。
克择官朝大门撒上谷豆、铜钱、彩果。小孩子们早等着这一刻,知道不能冲到正中误了压青阳,欢呼着在两边捡拾。金剑领着银剑看顾秩序,嚷嚷着不用急不用抢,等会儿新人坐帐后还会发喜糖喜钱。
披上盖头,走了青毯,跨了马鞍。临进黄昏,你隔着红绢布看四围,红彤彤的,灯火通明,大手前方女侍手里的蜡烛都衬成了微光一点。过了中门,转过几道门廊,终于进了无情院子里的婚房。
脚下是簇新的宝相花鹣鹣毯。盖头下视野所及,不少漆色清亮罩垫绵厚的木件。香炉里,熟悉的梅檀冷香里似乎添了金合欢、橘香橼。想着他雪洞似的雅致屋子眼下的喜兴闹腾,你快噗嗤笑出来,忍得颊上抽疼。
袖摆忽地一重,另一个袖摆挨过来。同一织机的正红捻金絽缂丝,同一式儿的翠羽翔鸾纹样。宽袖交覆,熟悉的玉骨大掌裹住柔荑,在你手心一按。清冽怡然的嗓音压低了,隔着盖头传过来,“笑什幺?”
快一个月没亲近,这一按,腰椎软了两分。撑着发烫的脑袋,你还不忘调侃,“笑……笑皎皎无尘天上月,要变成滚滚红尘一民夫了。”
他低笑的声气拂过盖头,“如此,甚合我意。”
伸入他指缝,手心相印,“不善饮的话,你一会儿少喝点。”
“无妨。有顶要紧事等着,等闲醉不了。何况,老三会挡着的。”
外头的喜宴已正式开始。虽斟酌着低调发的请柬,朝中同道同袍,江湖故旧新交,也满满坐了六十桌。酒过三巡,新郎官被请入正堂高座,举杯一一酬谢师长、司人,宾客。
暂且除了盖头,你揉揉头皮,还想摘冠子松快一会,到底被喜娘唬住。小丫鬟斟来一小杯酸梅汁,你一口见底。
环顾四围,悬灯结彩、花簇锦攒。记忆里高雅冷清的单身汉起居房粉饰一新,塞满鸳鸯、鱼莲、百合、凤蝶、花生石榴、大胖男娃娃女娃娃,各种热闹吉祥的意象。当然,还有不少你的家什:鸾头衣架,云石屏的美人榻,半身的菱花大铜镜,螺钿山水的顶竖柜,多宝玲珑格的妆奁台,喜雀登梅的架子床,诸如此类。倒真是凑一对儿过日子的模样了。
甜蜜,又有些忐忑,你在屋里走了小半圈。冰裂纹的月门隔断后,小书房里一片云青入眼。原来雪白的一大面内墙漆成这颜色……是盛家庄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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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和小丫鬟催促,盖头重新复上。依着礼,祝酒最后敬的该是丈母娘……大相国寺里你早已给母亲和庄中诸人供了牌位。等回门那天,一同看望完师父,寺里和衣冠冢那儿,都得去回奠说说话的。低头想着生者如斯,定不负所愿,忐忑渐渐消缓。
回过神,红青结彩的绸巾已经塞你手里。彩节另一端,你的良人绕着淡甜酒气,步履稳健。相向而行,隔着红绢盖,你也能感知无情灼灼的目光。
朱夫人的机柕挑开盖头,中堂里一屋子熟悉的面容。分明是几个月前一道插诨打科、上房揭瓦的师兄们,还有面严心软(暗戳戳诈人吃瓜)的世叔,今时今日,多了层更割舍的亲缘身份。这幺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早已给着你家人的温暖……喜帕禁不住捻在鼻侧,压了发胀的泪腺。
神主位供着自在二字、双方父母神牌。叩拜,谢拜,对拜。世叔捋着胡子,听你们同声拜祝福寿延绵。他印堂浅醺红,肩膀放松,靠着太师椅背。黑白髪前的纹路在霜雪里开成两朵秋菊,慈蔼的眼角沾了微亮的泽光。
也不管缛节了,世叔起身,张臂扶起你们,面着你,浓墨眉毛弯成个弥勒:“好孩子,你虽嫁到咱们家,却是我把这个倔的交给你了。夫妻同心,有商有量,也管着他,看着他。他惹你生气了,世叔给你做主。”
又按了按无情的手肘,世叔仔细看这昔日的白衣少年、今日的绯袍新郎官,唇角翕动,倒是先舒叹了一口气,结结实实拍在无情左肩,“你成了家,世叔的心就安了不少。你们俩这一路过来不容易。跟着你媳妇多笑,少思减虑是正经。案子是查不完的,媳妇儿就一个。”
相视而笑,你们恭敬地作揖应下。拜完堂,换成你执节倒行,牵着无情回新房。
喜帐下,两人端坐鸳鸯瑞花锦被。全福太太哼唱吉辞,在新房遍撒彩果。你展开大袖子,刚要围在胸前接果子,左手被无情抓着。膝头挨碰,他的大袖袍裾也连过来,合围出更大的圈。
“嗳,就该大捕头这样接。接得多,福气多,芙蓉并蒂,子孙满堂。” 全福太太不近不远地往架子床投掷,撒了你俩满袖红枣、栗子、花生、桂圆。
小丫鬟捧上托盘。左边是一副金灿灿的铜剪,右边是两根红线,中间是一方香楠锦盒。盒面雕着双猫在梅枝间嬉戏扑蝶,并不是店中常有的图样。
你偏头看无情,无情也在看你。眉尾有微醺的红,他目光却清明温挚。捋过一绺乌缎长发,他持剪铰断,放置一根红线上。你接过剪子,也铰了一绺,放在另一根。乌发与红线,在全福太太指尖翻飞,各结一束,又编缠成缆,被纳入锦盒。
下一个托盘里是合卺酒盏。两瓣匏盏连着红青丝线。新酿果酒红粉诱人,气泡升腾,散开樱桃桑葚的清香。按住袖子,举杯交腕。在外人面前这般亲密,你怪不好意思的,目光一对接,就迅速挪到杯里。偏他这幺个耳朵爱红的,仰头缓缓啜饮,视线还一直落你面颊上,看得你捏杯盏的手心冒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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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挂上西边的槛窗,橘黄色,圆圆满满。礼送了所以宾客、司仪,遣开了所有仆从,无情的院子,不,你们的院子,静悄悄的。追命这爱热闹的都没敢领人闹新房,就怕恼了大师兄,回头着了计被扣酒。
倚着未合的窗棂看月亮。屋檐下的风铎也换成瑞鹤成双的式样。月华如练,夜风寒泠,却是恰到好处的清爽,舒缓一日的冗倦。
脊背上一温,被高挺的体魄和疏淡梅香拥裹。你放松下来,全然倚靠无情。惬意如温汤,滑滋入骨缝,冠子都不顾上摘了,发了酸的后脖枕在他肩窝。
然而,你的良人可没打算让你今夜犯懒。长指触碰后颈,暖玉般指腹滑过你敏感细腻的皮肤,揉压下方脊骨。疲乏的酸在消退,酥软的酸却在滋生。细细毛孔在他指间渐次战栗。
转过身,四目相接。遣散白日的熙攘,拭撒朦胧的水雾,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咫尺明月轮。忍不住掬了这月色。瓷腻而真实。是暖的,像他的眼睛。你的心落在实处,你的腰落入颀固的臂弯。
“娘 子。” 明月开了口。简简单单两个字,在无情的唇齿间,像琢磨了经年的白玉珠子,剔透清圆,滚落下来。一字一顿,鼻腔的气音沈愫悱恻。
“夫 君。” 顺着他节奏,你也一字一顿,尝试这新称呼。不是没过亲密的独处,但口中字节,让你面颊一臊。
“娘 子。”又重复了一下,领着你练习一般。
羞窘融化在他晏然怡悦的波影。杏目流盼,你抿抿唇,一声声,连叫了“夫君,夫君,夫君”。
“嗯。叫顺口了?” 月轮低垂,额心抵在你冠子上的南珠。微翘的眼尾卷了笑意,也卷走你呼吸。
要扳回一局,你错开粉颊,踮起脚尖,呵近无情已然浅绯的耳垂,“要不要,叫你盛郎呀?” 看那冰糖糕深了殷色,愈发得意猖獗,“盛——郎—— 盛~~郎~~唔——”
腰上力道收紧,噤了你第三声。骨节分明的手掌,抚过絽缂丝的轻薄织片,在你后背攀越。微凸的翠鸾纹理,摩擦肋上肌肤,电丝游走。明瞳里春涓澹澹,化作千风,融浸夜色,诱了你芳心,怔了你心神,同他入淡蒙蒙半窗白月绮梅梦。
“留着一会叫。” 清磁嗓音低了调子,热息吹荡你耳珰。等你发软得快支不起脖项,顶上一松,冠子被无情轻巧除下。长指伸入,按摩僵酸的发根。鸦雏色双髻松了,发丝滑落,贴了几根在朱红口脂。他梳拢发绺,扯散丝带,解了双环,绾成云鬓。最后,你眼前白影一晃,似是熟悉那只玉簪,稳稳当当,插入鬓心。
趋步铜镜,你摸着那莹白的玉骨、星月珠联的流苏,久悬的疑惑落地,偏了头,俏生生地嗔:“月牙儿,你又骗我!什幺证物小玩意的,就知道!”
臂弯讨好地从身后拥入,下颌越过你肩膀。镜中映着鸳鸯交颈,或是,鸳鸯较着劲。“是我私心了,我认罚。” 星月摇转,如当年千徊百折的少年心事,“原是要贺你十五岁及笄的礼物……”
女子许嫁,十有五年而笄。那时想着,终究她该有更好的归宿……何必徒留羁绊。一支他人新妇头上的旧簪,于她名节也不妥。谁成想……
“你为什幺不早说这是我的及笄之礼?还把它藏起来不给我看?”
抚过你的额发,他羽睫低垂,“因为……这不仅仅是要送你的【小玩意儿】。”
相拥良久,直到他忍不住又开了口,“饿不饿?之前定宴单花那许多深思,不尝尝?” 应下来,你挨着无情落坐八仙桌,把八碟一汤的喜菜扫了大半。听起来多,其实碟子都玲珑得很,一碟子将将三四口的份。合卺酒果香袭人,酸甜利口,你禁不住又喝两盏,再要喝,被无情缴了壶。
扩建后的浴室极宽敞。卷柏绿萝延做隔断,净手、淋浴、汤浴各有其间。温汤醒了几分醉意,等擦了半湿的发尾出来,你已经胸擂小鼓。
铜雀灯台的花烛一尺多高。明辉被螺钿琉璃折射,暖黄里糅入七彩的贝晕。卷帘展落,无情坐在西窗前。他的绯绫玉簪刚才就被你拔了,微湿的墨色长发散在肩头、腰畔。肩处吸了点水珠,素白深衣濡开半透的圆点。
榧案上的棋谱打过七八,无情凝视着手中的及笄簪。你也坐过去,搂了他的胸膛,“还在想什幺?反省迟了这幺多年才把我的东西给我?一个簪子可不够。一年最少两件,亲力手作,凑够五六副头面,才将将能了旧账。”
“你这帐,可真不好欠。” 他抿了笑弧,侧头看你,收着流苏,簪头轻轻点在你额心。
“那是,害我在山上念叨这幺久,望断云溪,穿……穿山越岭来堵你。还没提我那一大堆垃……风,风物!”
“是,三节一诞,紧赶慢赶,这辈子看着是还不完了。三生三世,大概才能本息两清。”
“嗯——不对,不是说万世不渝吗?折了九千多!”
长睫如蝶羽轻振,低笑若磬若笙,无情擡臂揽过你,拥至膝上,对视了几息,方启唇道:“那样的愿景是我执。万一三辈子后烦了我呢?”
“为什幺要烦你?我才不会烦你!”你揪他袖子,又搂住后颈。
无情噙着笑,抚着你背上长发,拿过边上的干巾,徐徐擦拭,“江湖上京城中,我的那些虚名过盛,说书人揽客的水段子罢了,可不是什幺多智近妖,无双公子,神仙中人。日子久了,缺点憾处、恼着你的地方,自然越来越多。”
“我,我又不是单从说书人、包打听、百晓生那认得你!说话弯弯绕绕犯的蠢,吃干醋把我摔海里的小性子,被叨长叨短还不时熬夜的倔,思虑过重,不跟我商量把自己弄的糟糕样,欠了我一小本本的礼物、许愿、出游日程。”
柔荑戳他控诉,看他眉梢越挑越高,你赶忙又捧起他双颊安抚:“当然,我也毛病多的是,就不自曝其短了……总之,我看咱俩再般配不过,死缠烂打都不能撒手了。往后若有不妥帖称心处,你掺个十斤蜜五斤糖地告诉我,唔……我亦如此。学,学海无涯……励精图治!”
“倒是比举案齐眉,或河东狮吼,恳挚自在。” 无情倾下头,鼻尖贴着你鼻尖,檀唇里动荡温柔的笑息,扑薄得你樱唇发干,“学海无涯?不如……不如我们现在学……?”
“学,学什幺?” 你润了润唇,磕绊起来,恍然觉得下方那属于男子的髀肌愈发硬梆,隔了白叠与丝罗,纹理和热度越来越明显。
“学些……励精图治,共同进益的事。”
“啊?” 调子都拔了两分,你满瞳不解。
无情凤眸移转。“嗒——” ,一枚云子落在棋盘正中。
“下棋呀。” 花,花烛夜,下个什幺鬼……腹诽着,你唇弧禁不住往下掉,葱指都不觉扯住他襟口。
然而,唇心一荡,温热潮湿的彤云掠过。挪转愣怔的娇躯,分跨他腰侧,你的郎君笑得狡黠又澄然,“天元呢,傻娘子,万物之本源……” 倾了怀,他倒转你天地,长发如梅枝横斜,在你四周交织成网。
手肘忙撑了棋盘,哗啦哗啦,碰落一堆云子在榻面。你心跳如雨,琼颜如烧,秋瞳往窗户飘,“卷,卷,卷帘太薄……”
鼻梁相蹭,你唇心又被他啄了一下,“外层涂着大漆,看不见的。” 话虽如此,无情还是抱起你,移入雪景屏后,稳稳放在喜帐下。
鸳鸯瑞花的被面又蓬又软,像你现在的手手脚脚脑仁儿。烛光远了,帐内彤影明昧。你偏看得清,这心尖人的唇棱颌线、言笑间每一处细微的表情。满心满眼塞得眩晕,都无暇再担心方才彩果有没扫干净……
“现在,可以松手了?” 俯下身,夜猫儿的眸子熠熠,落在你自挪移间揪他裤带的手。
脑仁儿“嗡”了一下,你手一松,刚想收回,复搭过去。万,万物本源幺。又……又不是没见过……忸怩作甚。顶了他快烧化你的目光,捂了半边臊脸,“本姑……本夫人洞房花烛夜,明,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无情喉结轻滚,鸣玉的嗓音浸了樱桃浆。任你揪着他,玉指按压丝罗,描挲娇躯盆骨,攀至半掀的衣角,逡巡流连,灼透腰间白腴。听你禁不住细细抽气,额心贴上鬓角,唇弓几乎要蹭过你粉圆耳珠。无情喑哑的嗓音揉熔你半侧身子。
“他也,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