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22:50
宽大的书房内,二人各偏一隅。
彭广和手里的烟雾没断过,坐在书桌后看似坚挺的脊骨,实际双肩已有些下滑的弧度。
周棉坐在沙发上,端正极了。平静的脸庞好像不受外界的影响,好像楼下那三十个士兵不是她叫来的一样。
可如果仔细听,便能发现她的心跳咚咚咚的,呼吸也有些短促。
彭广和呼出一口烟,他被囚禁着思绪却跳脱的很。
他顺着这条线,一直往前屡。
周棉的局最早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在跟自己较劲一样,他摸索着细枝末节的线索,努力在回忆里挖掘与这件事有关的每一个人。
辛明,只是一个彻头彻尾落入周棉局里的羊。毫无回击之力。不怪他看不上老辛,果敢和谋略就是差一些。所以绿明在他手里三十多年,也没挤进三角洲的第一梯队。
忙碌了半辈子,一手创立的产业被他人当做嫁衣。
彭广和压根不同情辛明,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出手帮他的打算。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他想了几下就把辛明抛在脑后。
那个孔池...
他的资料彭广和看过,很简单的技术背景。从国外回来,空有一肚子学问。如果不是被周棉看中拉出来当棋子这辈子也就混个中产。
周棉的母亲,彭艺格。彭广和不相信她会是主谋。这个妹妹她很了解,嫁到周家二十多年。三角洲和京市有着天然的屏障,为了周家的安全她也不会卷进海市的风云。
至于彭安和!
彭广和想到这个人,眼睛眯着一条线。他压根不信他对今晚的事情毫不知情!两人的恩怨多年,他打压彭安和的手就没松过,自然也不再想什幺握手言谈这种荒唐的结局。
他并不担心彭安和跟他手下那个什幺许上尉,而周棉最后那一席话,才是让他彻骨寒冷的内容。
老爷子....
老爷子到底参与了多少,和周棉或者彭安和有没有私下许诺过什幺。
随着最后一口烟吐出,吸了过多香烟的嗓子再也坚持不住。
咳咳咳....
彭广和开始剧烈的咳嗽,在窒息感和灼烧感来临的时候。
一个念头突然萌生。
如果今晚的一切都是老爷子授意的,周棉不是为了她小舅才跟自己作对,而是....
“咳咳,周棉。既然现在只有等待这一件事做,不如我们再聊聊别的?”
周棉眼波闪动,视线移到他脸上,平静的问:“聊什幺?”
“你帮着彭安和那个外人对付自己的亲舅舅,你到底图什幺。他的权利只限于军里,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可我不一样,我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现在的这些,以后都有你的份”
说到孩子,周棉突然勾起唇角,讽刺打断:“没有孩子?彭荣呢?”
两个字落下,像一颗巨雷在彭广和的心里炸响。他毫无准备,倏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立刻开口,声音带着些恐惧的颤抖:“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
周棉换了一个省力的姿势,懒散的仰头看着大舅。一字一句的说:“一个私生子,在这个圈里根本不算什幺。以彭主席的权势,不要说一个,十个都养得起。但二十几年您都将这个孩子死死的保护起来。是为什幺?”
彭广和的嗓子发干,他瞪着周棉说不出话。
周棉又说:“因为孩子的妈妈,是外公政敌的女儿。绿心湖那幅字,写于二十八年前,那年外公统一了华东及中部地区的势力。而统一之前最大的障碍便是您那位私生子的外公。我动绿心湖,也是想提醒您。不过您并未察觉,如果这个孩子曝光,外公会怎幺做,我清楚,您也清楚”
彭广和听周棉一点点道出他埋藏多年,除了贴身秘书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他的眉心夹出一道重重的纹路,再开口,声音像苍老的十岁。
“你在威胁我?用这个秘密威胁我退出琉彩?好好好,我五十年的米算白吃了,你一直耐心的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今晚,楼下那些人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其实没有什幺老爷子的指令对不对”
彭广和以为周棉搬出老爷子,让自己怀疑逼他交权的幕后之人是彭将军。而周棉真正的筹码是自己的私生子。
可随后,他清楚的看到周棉摇头。
“不是,我从没想过用那个孩子威胁您。大舅,您可以舍弃家人,可以利用家人。但我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周棉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一道气势卓然的目光射向彭主席。
“孩子的外公已经去世,上上辈的事情与孩子无关。孩子和他的母亲是您的私事。这一点您说错了,另外那一点,您更说错了。午夜十二点,一定会有答案”
彭广和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周棉的行动是老爷子的意思。
他也固执的认为,周棉与老爷子的谋划是在给彭安和的未来铺路。
他意气风发,掌控权利的几十年人生在这一刻变得风雨飘摇。他才是彭家最正统的继承人,彭安和只是老爷子四十多年前从边境抱回来的孩子!
他凭什幺姓彭,凭什幺跟自己争夺彭家的利益。
忍耐力仿佛到临界点,彭广和突然高声质问:“为什幺!为什幺要帮那个外人! 我们才是血脉亲人,你即使站在他那边,彭家的所有他一辈子都无法明正言顺的继承”
周棉眼里也升起怒意,一整晚的时间她以为大舅会反思自己。反思彭家为什幺要到自己人相互算计的地步。
结果他不知悔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一味的在别人身上找问题。
她腾的站起身,“我帮的不是小舅!到了这一步了大舅你依然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只会利用陈年旧事为自己践踏别人找理由。我帮的是彭家,如果再不干预,任由你打压小舅,最终失去平衡。彭家内斗,您觉得谁会获益?”
“失去平衡?有我在一天,彭家就不会有事!”
“您这一代或许没什幺,外公就算去世,威望依然还在。但是下一代呢?你让三哥和彭荣怎幺相处?再下一代呢?仇怨继续传承,当外公和您这一代都离开众人的视线,三角洲商会和军队只会记得彭家子孙斗了一代又一代。到那个时候,谁来确保彭家不被渗透?一个家族兴旺不易,守护更不易。外公就是早早看到这一点,才不希望你们继续敌对”
“没有彭安和不就行了?老爷子为什幺要他姓彭,几十年留他在家里。这些本该属于我的,被一个人外人分区,你让我怎幺想,让我怎幺做!”
彭广和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情绪十分激动。
周棉叹了口气,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她已经放弃了继续劝说大舅。
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刻板的想法是外人很难改变的。
沉默又在二人的蔓延,彭广和的呼吸还没平顺。
阳台外传来轮胎划过石子路的声音。
有人进山了....
我最近在搬家,如果断更一两天,大家别催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