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霓在星期五晚上会揪着一股劲,憋着一定要完成作业的气在胸膛里不放,也只有周五这天她会参加学校的晚自习。
骑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客厅只有她爸爸的工作桌上开着一盏昏黄台灯。他身着咖啡色格子衫,像一座雕像,专心伏案工作。
桑爸爸是出版社的编辑,家里的工作桌上永远摆着一堆又一堆的、摊开的没摊开的、划五颜六色痕迹以及划得不能再看的书。
桑霓叹了叹气,径直走过去伸手越过她爸爸的肩头按了按台灯的触键,“桑升,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个灯有三种颜色。”
“啊,小霓你回来......”桑爸爸眼睛像小灯泡一样砰的一亮,他总是这幺入神,桑霓不喊他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嘘,你先听我说完!”桑霓露出不想让他说话的严肃表情,她一手指着台灯,一手点着按键,“刚刚那个颜色不适合长时间看书工作,伤眼睛,你要换到我现在这个颜色懂吗?”
桑升擡起悬到鼻梁中部的细长眼镜,含笑的眼睛带着无可奈何的温柔,“小霓,”
桑霓擡手制住她爸,“打住,你长时间伤眼睛的话,过多几年就开始重影模糊,去医院不花你更多时间?再说客厅这个灯你顺便把它打开也要不了多少钱,如果你眼睛真的坏了,治疗需要更多钱。”
“你要是再这样,明天就重新调整你的计划,把学盲文纳入你的时间轴里。”
桑霓说完,把书包甩在桑爸爸脚下,又赌气似把客厅的灯开到最大最亮,而后重重坐在沙发。
桑霓背对着她爸爸,听到她爸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就是没听到他像自己靠近的声音。
她“哼”了一声,想着这老头估计又遇到什幺工作上的难解之谜,再加上被她说几句,去哪暗自神伤了。
她坐在沙发上一个扭头,想看看自己爸爸跑哪里去了。
“爸——”
桑爸爸一手提着桑霓书包,一手端着玻璃碗,晶莹剔透的玻璃碗里装着剥好的圆润荔枝,笑得温柔。
桑霓才发现,原来她爸爸就站在自己身后呢。
“小霓,吃荔枝呀。”
她爸爸这样对她说到。
桑霓想,自己表情现在一定很扭曲,可能怒意还没消散,再加入被桑升感动又想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的呐呐。
她不自觉直起身子,接过书包和玻璃碗。
玻璃碗冰镇过,冰冰凉凉的,桑霓手指摩擦着刻着花纹的崎岖边沿,“小霓,我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楼下的烧烤店小龙虾做特价活动,不如爸爸去买点当宵夜吃?”
桑霓心里涌起酸涩的小泡泡。由于桑升这个人丧失各种生活技能,父女紧巴巴苦兮兮生活了几个月之后,家里的钱就慢慢归到桑霓手里管控,桑升手里有钱,但不多。他要去买小龙虾只能拿自己仅有的那几张纸币。
但是桑升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很期待做点什幺的表情让她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嗯,我想吃的爸爸。”
桑爸爸听到这句话步履匆匆的出了门,只剩下端着荔枝碗的桑霓呆坐在沙发上。
桑爸爸回来的时候除了带着一份香喷喷的蒜蓉小龙虾,还有两大杯的芋圆奶茶。
他肯定要的是标准版,桑霓都能听到杯子摇晃的的时候里面冰块碰撞的清脆响声。
她喉咙干涩。
思绪混乱。也许是在想天啊这幺完美的周五晚上提高了她的快乐阀域以后怎幺办,也许是在想桑升买完这些之后他还剩下多少钱,也许掠过各种记忆碎片终于捉住了那一片,那一片是很久以前的星期五晚上,回家发现爸爸妈妈买好披萨就等着自己回家一起看《潘神的迷宫》的记忆碎片。
桑霓眼睛里水蒙一片,她装作没事发生,背对着桑升,“哇,那我们今晚看哪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