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嫔娘娘喝了好些日子的安神汤,奴婢瞧着您的神色倒是平和了许多。”
陆晗蕊垂眼,格外乖顺。
落在松雨嬷嬷眼中很是受用。
娇滴滴的小妃嫔,受点磋磨是应该的。
“进来吧,太后早两刻就在佛堂念经了,还有一刻的功夫便要用些热茶。”
槿嫔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熟门熟路地取茶、烧水、洗茶、煎茶。
松雨嬷嬷看着,不由点头:“娘娘,太后对您有喜爱,可这后宫中最忌讳恃宠而骄,无论是太后的宠,还是皇帝的宠,您都得拿捏好分寸。”
陆晗蕊点点头,将茶水轻轻点入杯盏中。
“晓得了,谢谢嬷嬷提点。”
端着茶水刚出到正殿,就见太后已然落座,外头皇后下了凤辇,身后跟着两列妃嫔,规规矩矩地近前,向太后请安。
太后擡擡手,轻轻数着佛珠。
陆晗蕊立在侧门,掀开珠帘,殿内落座的除了皇后、宁妃、纪贵人那些熟脸,多半脸生。
看来错过册封礼,错过了许多。
众妃嫔并未察觉侧门暗影中的陆晗蕊,太后安静地拨动佛珠,皇后环顾一圈,向太后说道:“太后,今日在册妃嫔,除了那位……便只有在病中的槿嫔未到了。”
有趣……
陆晗蕊轻轻抿唇,她原以为自己才是皇后连名儿都不愿提起的“那位”。
太后轻轻点头:“槿嫔静养了这些日子,大约也是养好了。”
皇后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众妃嫔就见槿嫔翩然而出,端着托盘近前,向太后行礼:“多谢太后体恤,这是今日一早臣妾取回的百花露水,特意为太后煎茶。”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取过一盏,鼻间轻嗅,香气缥缈,若是太冲,反倒失了乐趣。
她轻轻啜了一口,放下,让身旁的松雨嬷嬷就近赐座。
皇后暗暗咬唇,心中大骂,将脸撇向一旁,宁妃更是有些怅然,不由握紧手中太后亲赐的佛珠串。
太后虽然提点拉拢了她,但却从未对她有如对陆晗蕊一般的亲近。
“瞧你这气色,那安神汤对你倒是十分受用。”
“那是自然,太后特意命太医配的奇珍药材,要是不受用,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太后微微挑眉,笑了笑,凌霄丸被她化解,不知她后面又有什幺花招。
若陆晗蕊能安安分分地诞下皇嗣,她必定会亲自抚养,保全孩子一生荣华富贵,也好叫她去得安心些。
想到孩子,太后又问:“孙贵妃的长公主这些日子如何?”
“能吃能睡,待公主再长些,臣妾亲自抱过来给您瞧瞧。”
陆晗蕊倒是没料到太后会主动提起公主,不过能当众提起,总比任其自生自灭的好,起码是稍稍放在心上了。
听她说要抱公主来给她看,不知为何,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后,面色竟冷了冷。
也没应下,也没颔首。
在她身旁的松雨嬷嬷轻轻道:“在太后跟前,切莫提公主二字。”
陆晗蕊默不作声,兀自寻思着,这不是太后自己先提的公主幺?怎的又莫名其妙地忌讳?
还是说,此公主非彼公主?
殿内一时静了静,陆晗蕊才入后宫,自然不知道。
但宁妃和皇后是晓得的,孙贵妃那个早产儿触动了太后的伤心事。
因太后还是皇后之时,曾有过一位公主,不过早早便夭折了,听说连名字都没取,便也没在玉牒上留下只字片语。
明明是怀胎九月,辛苦诞下的骨血,却轻飘飘的散了,好像从未存在过。
太后敛敛心神:“清明节快到了,皇帝谒陵祭祖,哀家也打算在理光寺做一场法会,你们众人将各自宗族往生亲眷名字、生辰写下,当日一道炼化吧。”
“太后仁慈。”座下众妃嫔垂首谢恩。
唯有陆晗蕊心口震动,念及几乎灭绝殆尽的陆氏宗族,一股热气上涌。
她勉力摁住,仍忍不住咳了两声,用帕子盖住。
皇后知道陆氏死绝了,只剩陆晗蕊一人,皇上放在放在心间又如何,太后让她坐在近前又如何,没有家世做靠山,终究是后宫中最卑贱的宫奴!
皇后感到一阵快意,不由擡眼向她望去,却发现陆晗蕊不知何时已定定地、直直地看着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是浸透了黑水,要渗出血。
好像地狱恶鬼。
李姿妍悚然,竟一时忘了呼吸,飞快地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