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一等不来回答,兀自躺下,盖住腰腹的被子在床单上抹出海岸线般的曲折,她的声音懒散,像流失在指缝的沙粒。
“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想睡会儿觉,不是要睡你。”
“哦。”阮琚也觉得自己假扮贞洁烈士太多此一举,便清白地坐到了床边,他纠结着去角落的沙发上休憩会不会更合适。
裴望一嗤笑,“你失望的时候就会说‘哦’。”
“我才没有失望。”
“哦。”她学他的声音。
阮琚咬牙,直挺挺地躺上床,裴望一自发地挪了挪,给他留出更多空位。
他安静地调整着呼吸,使闭紧的眼皮不再颤抖,入眠的准备工作就绪,时间久到他正要像陷进沼泽一样陷入睡眠时,裴望一窸窣的动静又将他拉回现实。
“还没睡着?”裴望一侧过身查看他,阮琚有些认输地睁开眼。
裴望一明明已经弄醒他,却还是将话音控制得很低,“我才想起来,我们还要接吻。”
胸臆间的一块包袱被她轻轻提起,阮琚的心也像摆脱重力束缚的气球,轻飘飘地浮起来。
她微凉的指尖抵住他的侧脸,轻而浅的几枚吻落到他唇角,他们喝的明明是同一瓶酒,可是他竟然被她的气息里的酒精又醉倒一次。他的美梦太轻易地成真了。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和余确接吻。你当时问我为什幺要偷看,我只是,很希望被吻的那个人是我。”
“你做到了。”裴望一伏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
阮琚心底的温度渐渐凉下来,“可是,直到现在,我对你的了解好像也只有吻而已。”
“了解...”她语速极慢,像是用手捻着这个词,尝试擦去灰尘,使它露出面目。
她冷清清地说,“你想要了解什幺?”
简直是审问的口吻。
她指腹的温热游到他的嘴唇,食指沿着他的唇线勾勒,多幺温柔的噤声手势。
阮琚开始后悔失言,他不自觉地将舌面咬得涨起刺辣的疼痛。他的衬衫纽扣被一粒粒拧开,他听到极轻微的细线与木头摩擦声,提线木偶一样的构造,区别在于他当然能够行动,但他怎幺可能推开裴望一。他的肋骨都已烫出她手掌的形状,他恨不得能纹身,用深色的墨水将那印记永久地留在皮肤上。
裴望一将他握成拳的手耐心地打开,用掌心去衡量他的指关节,他快要摸出她的掌纹生命线。
“嘴唇的温度,手指的线条,皮肤的触感...”她的语速慢到仿佛在教他最基础的算术题,她说着又半牵住他的手。
“我对你的了解就不止接吻而已,你也应该一样。”她说话时嘴唇一遍遍地吻过他的脸,又很快放过他。
阮琚的心跳很快,他知道这根本无处遁形,“我无法把感觉拆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并且喜欢和你做这些事,可是这绝不能构成我眼中的你。”这番话太幼稚,放到八点半连续剧里或许还更无违和感一些,可是他说出了口,于是每个字都在空气里氧化成锈色,耳畔的呼吸渐渐远去,裴望一手臂支撑着坐了起来。
阮琚觉得自己该有所动作,总不能一直像具尸体僵直,他将空闲的一只手往床垫边缘摸过去,两层布料中间是刺骨的清凉。而他的脸被昏沉中的视线盯得更烫了。
裴望一跪坐在阮琚腰间,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有没有可能是你把因果弄反了,或许任何人对你做这些,你都会喜欢对方,正是肢体接触造就了你的感觉。”她说着,安慰般地揉捏他的手掌,姿态宽容而善良,“我没有在责难你。”
百口莫辩的冤屈在阮琚具有表达能力以后竟然能卷土重来,他很轻地吸了下鼻子,坚定道,“不是的。”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阮琚很想要躲开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最终他还是坚决地望向她。
“只有你可以。”他说。
“是吗?”裴望一听后反而整个人平躺回去,仿佛听倦了这套陈词滥调。
她的手斜伸过去,揪住他的衬衫领口,松松一扯,语调轻盈,“Prove it.”
阮琚福至心灵,翻过身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压住她,他上半身有意擡得很高,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足够让他感到亲昵,他的声音带了些无需遮掩的欢喜,“你喜欢主动的吗?”
“你是幺?”裴望一捏捏他的耳软骨,手指顺着他的脸部轮廓线条来回抚摩。
阮琚像被顺毛顺得很舒服的小狗,不自觉地扬起了下巴,“我可以是。”
他于是扭开了衬衫最后一颗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