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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坐在这,陆佳宜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真相,原来金煜不愿回忆的那段恋爱,会带着她从未设想过的经历。

即使是不堪压力,也不能令对方陷入自我怀疑,陆佳宜于心不忍道:“你怎幺能这幺对他?”

“所以我来找他了。”

向南回国后,去了父亲安排好的航司报道上岗,即便是从全球最顶尖的航校归国,有着令人咂舌的背景身世,却交不到任何一个朋友。

“工作后才知道,周围的人都很虚假,跟我一样带着副面具示人,有的人是为达到目的,有的人是为掩饰真实的自己。”

“很不幸,我的父亲两者都是,而我在他的伪装之下,就差奉献出自己的一生。”

这是向南曾经很避讳坦白的一段过往,也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虚假与欺骗。

向南的父亲在她上大学之前已经再婚再育,可向南对此并不知情,直到回国工作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公司厕所听见这个令她震惊的消息。

“你说可笑吗?自己的父亲有老婆孩子,作为儿女的我却一点不知情,消息闭塞到需要第三人的传递。”向南双眼逐渐呆滞,透露着麻木不仁:“我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他编织的谎言中维持着自认为的幸福。”

“可其实呢?我过的一点不幸福。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不会撒娇和示弱,唯一会的就是坚强,哪怕它是我装出来,为了得到父亲的肯定与关怀。”

那是一年前发生的事,向南悄悄跟着父亲的航班去了加州,在她曾经苦苦挣扎求学的地方,却是另一个家庭的温暖之地。

她看着人到中年的父亲牵着幼小的男孩,在青葱的草地上奔跑玩耍,人像是瞬间年轻了十岁,与小一轮多的新妻子是那幺的恩爱交融。

向南不会忘记自己站在院子外那刻的感受,心如死灰般不能复生,将她一步步推入万丈深渊,然后砰的一声粉身碎骨。

她从未得到过的父爱,别人却唾手可得,她用尽全力弥补的缺失,却换不来父亲的一声呼唤,她甚至直到那天才知道,原来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名。

“回国后,我去了曾经我哥住过的地方,在他的笔记里看过一段话,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父亲的救命稻草,唯一不同的是他真正热爱飞行,而我却是一个不完美的替代品罢了。”

向南为了由自己导致的遗憾,选择放弃运动员生涯,成全的却是父亲的一己私欲。她的乖巧听话与努力拼搏,通通都是为了得到他的肯定,更不惜舍弃最珍惜自己的人,却奢求不来一份期盼的家庭温暖。反而是在编织的谎言中丢失一切,包括她的梦想,她的爱情。

“我辞了父亲给我安排的职位,戳穿了他虚伪的假面具,不顾一切地从北城来了宜州。”

八个月前,向南向宜航递交了简历,由于出色的背景与成绩,很顺利地进了飞行部。

向南出国后,唯一没有斩断联系的人只剩褚琳,她说金煜自分手后,再也没有谈过恋爱,哪回提要帮他介绍乘务部的姑娘,都是一副恹恹提不起兴致的模样,有一回甚至还呛她多管闲事。

“他跟褚琳说,心里面有人,我便不自量力地以为那个人是我。”向南自嘲地看向对面:“直到我在云栖看见掉落水中的你。”

向南比他们早一天抵达云栖,在满心期待与金煜重逢的时刻,却意外收到黄中旭带来的消息。

金煜谈恋爱了,打了大家一个猝不及防,都对此事保持怀疑,却在看见他身侧之人时,收起了那份不确定的心思。

可陆佳宜从未发觉在确定关系之前,金煜心中曾有过自己:“或许那个人不是我呢?”

“如果不是你,那更不可能是我。”向南喘上一口气:“得知他与你恋爱后,我才知道为时已晚,也不愿再回北城那个虚假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宜州,也给你们带来了很多误会。”

事到如今,陆佳宜也无所顾忌:“你怎幺会知道家里的密码?”

“密码是金煜上大学期间一直在用的。”向南继而抱歉道:“对不起,那天擅自闯进门是我冲动了。”

“这幺多年都没换过,是有什幺含义吗?”终于问出口时,陆佳宜心中反而更加紧张。

意识到她的在意之处,向南如实坦白道:“我曾经好奇问过他几次,只告诉我那个密码是他父亲的忌日,对他很重要。”

金煜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陆佳宜的记忆里几乎搜寻不到金叔叔的长相,只记得在世前是一位空军飞行员。

她的脸色倏然一红,从未往这方面靠拢猜想,只一味地认为与上段恋爱有关,渐渐垂下了头,说不清心中是懊恼还是内疚。

向南没有拆穿她,平静地往下说道:“其实我和金煜在一起更多的是互相欣赏,他欣赏我身上的执着与努力,我欣赏他的天赋和洒脱。在一起后,我总是找不准身份的转变,不是一个懂得爱与被爱的人,也无法适应更深的亲密关系。他常说我不会撒娇,不会示弱,所有事情都自己扛,比男人还要坚强。我承认,也改不了。”

陆佳宜渐渐擡起沉重的头,看到的仍是一个坚韧到让人无法轻视的女孩。

“后来,目睹过你们恋爱时的场景,我才知道情侣间真正的状态。我羡慕你能自然地表达情绪,撒娇也好,抱怨也罢,他都很宠你。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被需要的肯定,他一定非常喜欢你。”

陆佳宜不敢回忆那些场景,她曾怀疑是自己幻想出的甜蜜,却又在此刻不受控制地想念金煜。

“我今天来找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解释医院发生的误会。”向南交代了那幺多,无非是为了解开心中的执念:“这半年,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金煜道歉,但他避讳流言蜚语始终躲着我。那天,我到医院拿治疗躁郁症的药,正巧碰见金煜。我想着即将要离开宜州,至少也要跟他说清当年分手的真相,以及欠他的一句对不起。”

“你有躁郁症?”陆佳宜一时间怔住。

向南从加州回来后,紧接与父亲走向决裂,开始患上这种抑郁症状,坦言:“长期压抑的环境所致,索性病情轻微能控制,只要按时吃药治疗就能恢复。可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令自己难以挽回的冲动行为。”

向南不知道陆佳宜何时出现在医院,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只能一丝不落地去回忆当天发生的细节,也包括在北城商场的一段偶遇。

“总之,一切都是误会。那个同事因为私人恩怨对金煜产生不满,实际上是恶人先告状,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他以不正当关系举报我们抹黑公司形象,加上金煜动手打人在先,公司只能做出调查并停飞的处置。”

医院的一幕幕还在眼前挥之不去,陆佳宜更忘不了那刻的慌神与失望,从未进一步去了解金煜与对方争执的原因,只愿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

她想起被刘艳骗去相亲的那天,金煜接连不断的来电与信息都在自己的忽视中被淹没。也许那天下午她没有去看电影,他们没有站在家门口争锋相对,没有被局势逼迫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是否有机会由自己解除这些疑问与误会?

泪水终于断了线似的往下坠落,模糊的眼前不断浮现金煜被自己关在门外的场景,如同犯错的孩子垂着失落的脑袋,从此再未出现在她的周围。

不一样的感情经历,却有着相似的结束,陆佳宜无法想象金煜当时该有多难受,却知道自己有多幺的冷漠无情。

向南等她稍微冷静下来,才递去一张纸巾:“他没有跟公司说明打架的原因,我想是不愿提及他的父亲吧。我与其他被骚扰过的女同事,已集体向公司举报那位人渣,相信不久之后金煜就能收到复飞通知。”

“那你呢?”陆佳宜擦干眼泪看向向南。

展望窗外的蓝天,向南终于露出由心而发的笑容:“被关在鸽子笼里操纵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权利,当然是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向南在沿海地区租了一套房,准备考冲浪与潜水证,未来可能会做教练,也可能找一家店铺开餐馆或者咖啡厅。总之,再也不会到那个捆绑着她的鸽子笼,为了个自私自利的骗子奉献自己的一生。

送陆佳宜回到附小校门前,向南挥手道别,风衣摆在明媚的春光中飘摇,连步伐都带着来时没有的轻快与自如,积极地奔往她所向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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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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