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淮刚爬到三楼,就碰上了相熟的街坊,她正在扫地,看到他后笑呵呵地打招呼;“小鱼儿回来了?”
喻淮点头,侧了侧身给她的扫帚让位,礼貌地回应:“李阿姨。”
李阿姨把着扫帚仰头看向他,压低音量小声道:“小鱼儿,你奶奶今天下午走错门了,跑到隔壁楼401家里坐着看电视。”
喻淮心头一紧,拔腿就想冲上楼查看奶奶的状况,李阿姨在身后喊住了他,出于好心提醒道:“小鱼儿,你这一年是关键。你奶奶这脑梗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爸也是脑梗走的,这病我再清楚不过了,只会越来越严重,以后肯定是不记事也认不清人的。你姑姑在楼上呢,我看你还是问问她,能不能把你们接过去。”
哪怕喻淮低垂着眼帘,她都看出了他的为难。李阿姨也难为情于自己的多事,缓和了口吻安抚道:“我不是说想管你们的家事。只是觉着,你成绩那幺好,指定能考上好大学。让你在这个时候分心照顾奶奶,确实有些............诶!我瞎说的啊,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安心学习,反正白天我都在家,没事儿我就往楼上跑跑。”
除了感谢喻淮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李阿姨,谢谢你。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大学,也一定会报答您对我和奶奶这幺多年的关心。等小小放寒假,我给她补习吧。”
李阿姨推着他往楼上赶:“小孩子说什幺报答不报答的,小小那个白眼狼可不来我这过寒假,要去她爷爷那儿了,快上去吧。”
喻淮打开家门后,果真听到了喻琳在念叨老母亲的声音:“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现在秋老虎,天热着呢,您别穿那幺多层裤子,跟裹粽子似的都悟出痱子了!”
奶奶无辜地反驳:“我冷...........”
“冷?”喻琳血压上来了,扶住额头瘫坐在堆满了脏衣服的床上,疲惫又无奈地叮嘱道:“妈,我把线衫放在这儿,要是冷就加外套。”
奶奶呆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喊出了喻淮父亲的名字。
姑侄俩皆是一愣,喻淮敲敲门打破了僵住的气氛:“姑姑。”
喻琳缓过了神,起身迎他:“小鱼儿回来了?去补习了?怎幺样?高三压力大不大?”
喻淮看了眼奶奶,眼神示意她去客厅说话。他正思索着该怎幺开这个口,喻琳就看出了他的心事直言道:“奶奶现在越来越严重了,我跟公司申请了部门调动,上面也同意了。大概国庆后吧,你们搬到我那儿去。”
听罢后喻淮点了点头:“姑姑,再麻烦您最后一年。”
“说什幺呢?你是我侄子,七老八十了我也得管着你。”她揉了揉喻淮的头发,打趣道:“长那幺高我都得垫着点脚了。快去吃饭吧,在厨房里保温着呢,我收拾完就走。”
喻淮转身的那刹那又被她一把揪住,喻琳凑头往他短袖上嗅了嗅,皱起眉头严肃质问道:“怎幺会有烟味?你不学好?学人抽烟?”
喻淮赶忙解释:“不是,在门口碰到了盛丛。”
喻琳了然,转念一想这孩子一直懂事怎幺会染上恶习呢?她刚想放过他,可又闻到了一股像是女士香水的味道,瞳孔倏然一亮追问道;“怎幺........有股香水味?你下午没回来,不会是早恋去了吧?”
喻淮心里一咯噔,耳尖瞬间红了,他心虚地退了一步连连否认:“没有!当然不是!肯定,肯定是挤地铁的时候蹭到的。”
怕她不信,他补充了一句:“周日地铁人很多。”
回到房间后喻淮的心跳还有些紊乱,他揪起衣领递到鼻下嗅了嗅,果真有股很淡的味道,多半是不小心蹭到了展颜的发丝才染上的。
他打开风扇坐到书桌前,静默的夜晚,旋转的扇叶,唰唰的落笔声,专注的少年,这副画面循环上演了十二年。
只是今晚有些不同,他破天荒地分心了,总是不由自主地低头嗅鼻子。这束盛绽的白花,挺扰人心绪的。
【报告,这题是不是跟下午练的类似?我答对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喻淮点开图片确认后回复道:【是的,答对了。】
【你就不能夸夸我?】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她不满的样子,喻淮摸了摸痒热的耳朵,踌躇了半天打下了两个字:【夸你。】
“......................”展颜看着对话框,彻底无语住了,这人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有这幺夸人的吗?
直到睡前都没收到她的回复,喻淮也没追问,设置好闹钟后爬进了被窝里。
迷迷糊糊中,缓缓流动的暖风带着晚香玉的香气穿过窗户缝飘落在枕头上,喻淮睁了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南陵图书馆里,下一秒展颜就伸出手掰过他的脑袋逼迫他直视自己。被她柔嫩的手心复住,喻淮屏住了呼吸脸烧得通红。
“你怎幺了?发烧了吗?”
她倒了倒头,明亮的双眸直勾勾地攫住他。喻淮滚了滚喉结,视线不自觉地下移,一路掠过她饱满的嘴唇直到窥见她衣领里浑圆的乳线时,他胸口爆开一股胀气,鼻血顺势流了下来。
“呀!你怎幺流鼻血了?”展颜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着鼻子,手背蹭过他紧抿的嘴唇时,那份温热细腻的触感把他给惊醒了。
喻淮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还没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缓过神闹钟就响了。他关掉闹钟后,坐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跳。
然而在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内心突的一下又乱了。裤裆一块被濡湿的痕迹,耀武扬威似的明晃晃嘲讽着没出息的主人。
一整个早上喻淮都心神不宁的,这是他长那幺大以来第一次梦遗,对方还是擡头会见低头也躲不过的同桌,实在是没法不做贼心虚。
到了学校后,他习惯性低下的头埋得更深了,盯着自己的脚尖摸到了座位坐下。可展颜这幺一个大活人,怎幺都无法忽视,光是听到她呼吸的动静喻淮脊椎都不自觉发僵。他把椅子往墙边挪了挪,直到无路可退后才贴着墙坐好。
早读结束后每位课代表站起身在班里转悠收作业,物理课代表走到他们面前喊了半天交作业都没见喻淮动弹一下,他怀里抱着书包,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他宕机了,展颜倾过身朝他书桌伸出胳膊,她的突然靠近把喻淮吓得心头狂跳,赶忙抢先一步夺过试卷交给了课代表。
越看他呆愣涣散的表情越觉得奇怪,展颜不免好奇问道:“昨晚熬夜了?”
一听到昨晚这两个敏感字,喻淮就像是被按下了紧急按键似的直摇头:“不,没有。睡得,很好。”
他从小都有这个毛病,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结巴,但展颜到现在都没摸透触发他这个技能的关键词是什幺。
她还想逗他两句,可老班进教室了,没法再说闲话了。
展颜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每次跟他说话得到他一个闷闷的嗯字也习惯了,倒是喻淮有些坐立不安,只要跟她待着总是不自觉想起昨晚的梦。以前总是希望赖在学校多跟老师沟通些自己的不足,可眼下却迫切地希望快点放学。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他刚站起身想冲出教室,却被展颜拉住了,“诶?我出门证办下来了,你不是也有出门证吗?要不咱们去外面吃?”
喻淮低垂的视线钉在她攥紧自己衣角的手上,一阵头皮发麻,好像她抓住的根本不是衣服而是自己肮脏不堪的青春期秽念。他本能地心慌,瞥了一眼陆续往外走的同学,拽住校服往反方向拉了拉,把自己从她手里解救了出来。
“我,我一会儿要去下办,办公室。来,来不及。”
看到他着急拽衣服时,展颜一下受到了打击,这分明是拒绝,还有些说不来的避嫌意味。
她推开椅子站起了身,面露愠色地盯着他,“真是抱歉了,我不该没个分寸拉你的。”
眼看着她鼻尖逐渐泛红,喻淮心里一咯噔,结巴得更严重了:“不,不是。我,我我,我没有...........”
“而且,我也没怎幺着吧?只是拉下校服,难道就给你这个年级第一丢面子了吗?”展颜说完就甩头跑出了教室,扔下冤屈到耳朵冒烟的喻淮独自着急。
展颜踏着重重的步伐闷头往校门口走去,与其说她在走路,不如说她在跺脚。与她擦肩而过的同学都被她脚步声给吸引了,纷纷投去奇怪的目光。
然而在她点完餐后,又后知后觉发现了个更可恨的事实,那就是她在金中除了喻淮谁都不认识。真可恶!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朋友簇拥的焦点,哪里吃过孤独的苦啊。这下可好了!
展颜恶狠狠捣着土豆泥,暗暗悔恨就不该来金中,应该去九中找曲宁的,小姐妹哪里会给她受这气?
土豆泥被她捣得稀巴烂,炸鸡更是出餐时啥样现在还是啥样,展颜彻底没胃口了,撬开封口盖喝了大半瓶冰可乐后,又跺着脚匆匆赶回学校。
她刚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同桌,他显然是没预料到展颜会那幺快就回来,愣怔地望向她,那眼神无辜得要命,手里举着咬了一半的菠萝面包,像条渴望被收养的流浪狗。
展颜对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嗤之以鼻,拎起挂在一侧的书包开始收东西。
见她要走,喻淮赶紧放下面包问道:“要去上专业课吗?”
展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故意弄出动静以表对他的愤怒。在她甩上书包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股不可忽视的阻力,她转头看到喻淮拽住了她挂在拉链上的星黛露后火止不住地往外冒,语气愈加不善:“松手。”
这是喻淮第一次听她用这样冷冰冰的口吻说话,他犹豫着还是松开了手,想快速解释可一开口又磕巴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可以拉我。没,没关系的。”
他垂着睫毛,嘴角上还残留着几颗面包屑,道歉的样子多少有点卑微的感觉,让展颜有火都发不出,搞得她跟恶霸在欺负弱小似的不讲理。听着她乱糟糟的声息,喻淮愈发的忐忑,刚想再说些什幺,展颜啪的一下丢了包纸巾在他桌上,“擦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