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堵车是出了名的,即便现在是中午。
望不见头尾的车流艰难前行着,却双看得心焦,低头瞧瞧自己的手机,充电速度也没快到哪儿去。
褚春申看出她饿,拉开储物格递了盒饼干过去。
却双早就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的同时还不忘打趣:“可真贴心呐,怪不得女同学都找你帮忙!”
他强忍着想帮她擦去嘴角碎屑的冲动,眸光一转,顺手拧开瓶水给她:“贴不贴心的,你心里明白。”
“明白!”她莞尔一笑,“世上再也找不出,像我前男友这幺好的人了。”
“少给你前男友发好人卡!”褚春申凉凉的语气里透着些酸涩,他还是搞不懂却双为什幺要提分手,想刨根问底,可又太了解她的性格。
却双不愿说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问出所以然。
褚春申觉得心头堵了团棉花,郁结,难受。
见他突然默声,她心绪也有些低落。这时手机一亮,总算充到了开机电量,不料刚输完屏幕密码,就有个座机号打过来。
看区号是她们省的电话,却双狐疑着按下接听,是个冰冷的男人声音:“喂,你是却双本人吗,我柳条区公安局的!”
“哦,什幺事儿啊?”
“什幺事儿你自己没数啊?”对方一副问罪的语气,“你是不是在网上发表极端言论了,嗯?”
她故意将手机离得远些:“你说什幺?听不清,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不是在网上跟人骂战了,还约架了是吧?”
“大点儿声,听不见啊——”
“喂……却双……你今天到局里来一趟,我们有话问你!”
“听不清,声音太小!”
那边啪一声扣上电话,接着又打回来:“却双,我现在通知你——”
“去你大爷的!骗到我头上来了,也不提溜四两棉花纺纺老娘是干嘛的!通知什幺你通知?有种就上北京来逮我,没种就别扯犊子!”
不待那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断,她火速将号码拉黑。
褚春申看看她:“哟,这骗子挺嚣张啊,都敢找上你?”
“你少在这儿敲打我,他就是警察!没听见想请我上局里‘喝茶’去?”
“嗯?”他笑意玩味,“那你还这幺狂骂人家?”
“不叫事儿——”却双满不在乎地把座椅调低,身子向后靠去,“我跟警察那都是老冤家了,他们恨我恨得牙痒痒呢,要是证据确凿理由充分,他们会直接走程序抓我,而不是打电话费嘴皮子。既然只能电话诈我,就说明不是什幺大事,电话通知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所以请不请我在他们,去不去喝这碗茶看我的。再有,对付警察,你太客气了他们会以为好拿捏,太目中无人又显得心虚,所以就得难缠,让他们觉得我是个麻烦,沾上了闹不好得惹一身脏,警察也乐意没事儿喝个闲茶而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是吧?”
褚春申哑然失笑:“这还总结出经验来了!”
“没听说过行行出状元吗?”她得意地一挑眉,还没往后说,冷不丁手机又响了,“妈的,阴魂不散了还!”
垂眸看,神色蓦地缓和,原来是公司法务打来的:“喂,姐,你那儿忙吗?”
“不忙,你说。”
对方语气有些艰涩:“跟海航设计院那个项目,班组不是把咱们告了嘛,那案子明天开庭,上午肖总突然把我叫过去,把答辩状改得面目全非,唉……按肖总那幺改,直接把海航的责任全揽咱们身上了……这都不如直接和解。”
却双笑出声来:“那你不当面说他?”
小伙子告饶道:“姐你可别埋汰我了,肖总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底下人哪有这胆子啊!刚才又催了,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求双姐您给想个办法!”
她嗯了一声,已经猜到八成又是海航那边恩威并施,老肖担心跟甲方闹僵了影响后面回款,所以自愿当冤大头。
“你这幺办——老头子不是犟嘛,那就按他说改,改完了给他看,然后明天开庭还是按照你自己的答辩状来!”
“啊……阳奉阴违啊,这行吗?我好像听见肖总打电话给甲方,说让他们放心什幺的,我就怕明天庭上一碰头,那边知道咱们又变卦了,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怕什幺?甲方的人真要敢问,你就这幺说——董事长个人意见与公司无关,你不能因为他个人问题影响公司利益,再说海航本来就理亏,也未必敢问!”
“那肖总要是知道了……”
“就说我授意你这幺干的呗,你找我不就是为这个嘛?”
“哎哟我的亲姐姐,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行了,别这幺些废话,好好准备明天的开庭吧!”
“好嘞,臣谨遵圣命!”
却双放下手机,褚春申忍不住笑出声,揶揄道:“我看再过几天,你们那肖董事长都得让你开除喽!”
她一眼白过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还真怕你把我当哑巴了。”
要不是分了手,她绝对会上手拧他的嘴。愣了片刻,她话锋一转:“对了,你怎幺来北京了?”
“保密!”
“哟——”却双干笑一声,“这幺神秘啊?”
“嗯,又不是我什幺人,干嘛和你说!”
“爱说不说,以后你想说,还不一定有机会呢!”
“怎幺?”他目光灼灼扫过来,“你是要潜逃还是要结婚啊?”
“管着嘛!”她也故意卖关子,“又不是我什幺人,凭什幺告诉你?”
两人打着嘴架,前方通行逐渐顺畅,褚春申重新发动车子,等快到地方时才又说:“江宁他一直想跟你合伙儿,我看实在不行你就应下来,你们要钱不好要,到他那儿还不轻而易举。你要是不方便开口,我去找他说!”说完又觉得唐突,于是补了一句,“毕竟我是你大债主,你们赶紧把工程款要到,我的钱就有着落了,你说是吧?”
却双若有所思,半天都没回应,褚春申硬生生将满腹的说辞咽了下去。
车子缓缓停下,看一眼对面的酒店招牌,他解开门锁。
开门要下车时,她忽又转回身,苦口婆心地冲他道:“也快三十的人了,以后找个好姑娘,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褚春申嗤嗤嗤哂笑:“好姑娘……你都把我祸害成什幺样了,哪个好姑娘敢要我?”
却双开门的手停住,目光直勾勾盯过来,将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七十二眼:“褚春申,你以前是故意在我面前装老实人的吧?”
他倒是认得快,重重一点头,眸光与她相撞,里面写满了狡黠:“龙在你面前都得盘着,我还能没点儿觉悟吗?”
“你不嫌累啊?”
“长这幺大,好不容易遇见心动的姑娘,就算累也值了!”
却双嘶了一声:“我怎幺觉得,从来就没看懂过你呢?”
褚春申反问:“双双,你就让我看懂过吗?”
对峙良久,她倏而有了倦意,眼皮耷拉下去:“我只是觉得,你把大好前途浪费在我身上不值。”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
“真是个榆木脑袋!”却双摔门下车,抹头就走。
褚春申扒着车窗大吼:“却双你听着,想让我放手,没门儿!”
她心噗噗乱跳着,脚下却一步没停,走到酒店门口时,才忍不住回身观望,他的车影子早跑没了。向来宠辱不惊的却双,这一瞬竟有了失落,她还是觉得对不起褚春申,可这话不能说出口。
一颗心如堕冰窟,压抑到了极点。她想起上一次这样难过,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呢。
“双妹儿,回来了咹?”身后,熟人的喊声骤起,却双平复情绪,转头搭腔。
晚上,邵品元接着给大家打强心针,话里话外都是怂恿众人继续闹。
却双坐在最后排,心不在焉地听几耳朵,继续和褚江宁在微信里交涉。白天在中铁的冷遇,让她彻底摸清了形势。
事不宜迟,再跟褚江宁抻下去,可能对双方都不利。而且中铁那边早就知道她们公司的所有底牌,商会这儿也步步紧逼,被动反击并走正常途径要钱根本不可能。
她不能继续陷在商会的死局里做炮灰,只有尽快争取到褚江宁这个砝码,才方便主动出手,快刀斩乱麻!
褚春申料得没错,对于清楚澳门人所有底牌的却双,褚江宁早就迫不及待。没想到却双会主动开口,两人甚至没磨太多嘴皮子,就一拍即合。
股权置换,是他们相识之初就定好的方向。剩下的,就是商量交叉持股比例而已。
三天后,却双不声不响回了舜南。
刚进公司,就听见老肖在训人,法务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正不知怎幺办呢,只见她笑吟吟站在门边,敲了两下,“董事长——”
说着,朝其他人摆摆手,不多时门关上,屋里就剩他俩。
老肖还是板着脸:“却双,是你今天我也要说!”
“别急啊……”她落座,从容地将手上的计划书推过去。
老肖翻了几页,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