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烦人

翌日,殷因醒来没有见到傅淮。

只有陈俞给她送了点安神的香,并且照顾她的一日三餐。

第一天,第二天都没有见到就算了,到了第三天还是不见傅淮身影。

陈俞来给她送晚餐的时候,正好碰上殷因跪坐在客厅的茶桌面前摆弄着几束满天星,她似乎是想把这些满天星拆分重新装束,却因脆弱易碎折坏了好几枝。

陈俞也是好奇,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们大多都喜欢追剧玩手机,要幺就是喜欢在自己身上多做些精致功夫,可偏偏殷因一天到晚只顾弄这些花,倒真显得有点枯燥了。

“殷小姐觉得闷吗?”

殷因平静回答,“尚可。”

“尚可”这个词倒真不像是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口中说出,就连傅淮都鲜少会说这种老派词语。

“如果殷小姐觉得闷,我可以带殷小姐出去逛逛。”就像那天傅总带她去商场一样,傅淮是给了他这项权利的。

殷因的关注点倒不在这里,“哥哥呢?”

陈俞回:“傅总有事要忙。”

“陈俞哥哥为什幺要骗我?”她停了手中的工作。

陈俞一怔,“您怎幺会这幺说?”

“如果哥哥真的忙,是不会让陈俞哥哥您来找我的。”殷因的目光平静而带着透彻,“陈俞哥哥其实不用骗我的,如果直接说哥哥不想见我,我不会打扰哥哥。”

如果傅淮真的忙,陈俞一定会比他更忙,也就不会闲到每天要来上四五趟,并且还要带她出去散心。

陈俞顿了顿:“……没有,殷小姐,傅总确实忙。”

殷因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又摆弄了一会儿满天星,才将它们一笼统插进花瓶中,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恬静而温和,“那就麻烦陈俞哥哥带我出去了。”

“殷小姐想吃什幺。”

“想吃,从没有吃过的东西。”

这句话,可算是难倒陈俞了。

傅家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能有什幺是没吃过的?并且殷因吃东西是最需要小心注意的,毕竟她小时候的病根还在,虽比之前身体好了不少,但终究不能跟正常人相比。

陈俞竟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了。

但说了,又不能当做没说。

陈俞就带她到附近商场吃了一家京氏菜馆,点的菜也都是特色菜,他猜想殷因生于南方,或许是没吃过这些的。

在菜上齐后,先是给傅淮发了张照片传过去,确认没有忌口之外才敢让殷因动筷,结果吃到一半,傅淮来了电话。

“傅总。”

“嗯。”傅淮那边的声音比较低,“殷因怎幺样。”

看着殷因两三口吃下一块豌豆黄,陈俞如实回答,“出来之后,小姐的胃口明显比在公馆里好多了。”

“是哥哥吗?”殷因擡头,“我想和哥哥说话。”

陈俞噎了下,沉默几秒,没敢回答,只听电话里傅淮说。

“让她接吧。”

殷因褪下套在手上的手套,接过手机后叫了一声,“哥哥,你今晚会回来吗?”

“你最近睡得怎幺样。”傅淮只是这样问。

不知为何,陈俞发现最近傅淮问他殷因情况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远不如刚来那一两天频繁,包括现在接电话也如此冷淡,真让陈俞有些摸不透头脑。

这殷因毕竟是妹妹,又不是情人,难道也会有疲倦期?

“很好。”

“殷因。”傅淮耐心,“你知道我要听的是真话。”

殷因睫毛颤动了几下,“没睡好,每天都要等天亮了才敢睡觉。”

这次,对面是冗长的沉默声,许久,傅淮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今晚我尽量回来。”

殷因说好。

那边又嘱咐了几句后,殷因主动挂断电话。

电话结束,她也没了什幺吃饭的心思,陈俞看出来她兴致不大高,起身去结账,要她在原位等自己。

结果好巧不巧,他去结账时遇上个傅总的合作伙伴,免不了要去包厢敬几杯酒,等出来后,殷因已经不见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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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声哗啦啦响,手缓缓挪开,感应器启动,停止防水工作,殷因从一侧抽出张卫生纸来擦拭着手上的水珠,“这里是禁烟区。”

没擡头,只是提醒站在她身后的少年。

对方靠在门框上,手上那根烟还没点着,只不过另一只手的打火机已经点燃,准备吸着滤嘴燃上了。下一瞬,空气中响起“咯噔”一声,打火机闭合。

他将那根还没抽的烟从中间折断,扔在她身边的垃圾桶:“是吗?没敲出来,原来还是个好学生。”少年侧头,目光定在她圆润光滑的耳朵上,冷淡扫了眼,“叫殷因对吗?跟外面那个人什幺关系。”

“这和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但谁让咱俩是同学,同学之间,当然要了解得更多。”他慢悠悠的,语气中总是带着点莫名的嘲意,“上次在学校见你,还是和另一个男人,这才没两天不见,又换目标了?”

“你的脑子里,也就只能想到这些骂人的话了吗?”殷因轻声。

少年消化了半秒方才扯唇,“演得真像,差点还真以为你是个乖乖女。”

“殷因?殷因?”

门外,陈俞的声音越来越近,正在步步逼近。

这洗手间里只有他们二人,而且距离靠得又靠这幺近,免不了要遭人误会,少年却气定神闲,意味深长啧一声,“他对你看的这幺紧?”

“我在这里,陈俞哥哥。”殷因从他脸上收回视线,冲着门口的方向叫道。

陈俞刚进来后,就只能看到一个男孩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背影。隐约有些眼熟,他略微皱了皱眉,便看到被抵在墙角的殷因,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殷小姐,可算是找到您了,刚才您去哪儿了?”

“就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在洗手间?那为什幺他叫了那幺多声也不回话。

陈俞忽然想起刚才离开的那个男孩,忽然意识到了什幺,“……殷小姐,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如果说见过面就算认识的话,殷因点头,“认识的。”

陈俞心一沉。

殷因垂下眼,摸着自己还有点发痒的耳朵,倒是想起刚才少年在她耳边留下的那一句话,说的又轻还混杂着笑。

他有点烦人。

不,是挺烦人的。

晚上傅淮说要回来,倒是真回来了。

但他回来的不太是个时候,殷因正在洗澡。

浴室的水流声清晰,偏偏殷因选的浴室还是客厅正对面的那间磨砂门隔间浴室,不仅地方窄,磨砂门也有些透明,恰恰好好把门内那道曼妙的身形展露出来。

又是这幺个尴尬情况。

都说女大避父,傅淮从前倒真没想到这方面上来,可现在小姑娘住到家里来,再想什幺也晚了。

溅出的水珠敲在玻璃门上,剔透响亮,打泡沫的声音也清楚异常,傅淮只能低垂着眼帘,却掩不住听声的耳。

殷不知过了多久,因推门而出,身上裹了件纯白色的浴袍,但兴许是没觉得家里有人,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腰身的绳带只是象征性的系了两下,丝毫不紧,胸前的澎湃已然鼓着。

“哥哥?”她平淡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雀跃。

傅淮招手要她过来。

替她擦拭着发尾的水珠,视线刻意在避讳着某些地方。

殷因乖巧坐在地上,任由他给自己擦着头发,像个温驯懂事的猫儿,“哥哥终于回来了。”

“这两天差陈俞去医院陪你开些安眠的药,不然过两天开学,你再昼夜颠倒可不太好受。”傅淮直击目的。

殷因点头,只是,安静了一小会儿后问:“那今晚哥哥可以先陪我睡吗?”

好像没什幺可以拒绝的理由,不过是一晚上罢了,傅淮自知这两天因为那晚的意外,他有在刻意避嫌,但说到底殷因没做错什幺,只是他不小心闯入而已。

“可以。”傅淮整理好措辞,“换好睡裙再睡。”

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殷因突然从蹲坐的姿势改为跪坐,也不管头上还渗着水珠,自顾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谢谢哥哥。”

语气轻如呢喃,带着女儿家鲜有的开心。

猝不及防,傅淮鼻间充斥着她沐浴露的香味。

“这有什幺可谢的。”傅淮低声。

这好像还是来到公馆之后,殷因第一次对他亲近,如同小时候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一般。

但终究再回不到小时候。

现在的她,一身柔软都贴在他身上。

那真实的,柔软的感觉。

殷因,就像是一把武器,虽未开刃,可放在谁身边都足够胆战心惊。

傅淮没推开,只是低头看她,“我答应了因因的要求,因因是不是也该回答哥哥几个问题。”

窝在他怀里的少女乖乖应一声。

“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可以幺?”

“可以。”

“殷因今天遇到自己的朋友了吗?”

“算是。”

“是什幺样的朋友,哥哥认识吗?”

殷因初到融城不过几天,是什幺样的朋友,能背着陈俞和她单独在洗手间中亲密,这样的朋友,他认识吗?

又或者说。

他该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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