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
如果喜欢是相处时轻松愉悦,分离时想念牵挂;是从身到心的信任依赖,是‘我想和你一起看烟花’,是‘今晚月色好美’。
那这所有心情,她只对一个人同时拥有。
而这个人此刻正在面前,用那双看似深情实则淡漠的眼睛问她,‘你对别的男生是什幺想法’。
像长辈像老师,以高高在上的立场和姿态与她划清地位距离。
两人明明以这样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氛围和情绪却在冰点。
沉默中,傅丹宜神色变得很冷,眸中还有张时堰从未见过的强硬,
“你呢?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她不过想用这种偏激的方式试探哥哥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她以为在自己紧密的带着压迫的注视下,他会坚持不了多久的,会把自己拥进怀里说对不起。
可张时堰只是低下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擡头看她,眼里连拉扯都不再有。
“晋征家境好,但性格乖张,没有定性,之前还害你受伤……周彦是你同学,经常看你们走在一起,关系一定很好,你也比我更了解他……你觉得他怎样?”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虽然没有对后者做出评价,但天秤已经偏向这一边。
而他每理智地说出一个字,傅丹宜就觉得面前的人多陌生一分。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张时堰是个什幺样的人,血缘和少时的亲密无间让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和形象都太理所当然了——
理所当然地占据高位,也理所当然地无条件接受她所有。
可抛开兄妹的枷锁,自己对他,他对自己,又会怎样呢?
如果仅仅以女性这一生理属性存在于他的世界,张时堰未必会对她多一点点青睐。
毕竟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她又会有什幺例外?
傅丹宜心里胀痛得厉害,又觉得有什幺别的情感正抽丝剥茧地剥离出来,具体而微的感情和压力一同涌向她,在漫天的洪水里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你真的希望,我和别人谈恋爱?”
她的状态十分脆弱,连唇色都变得苍白,张时堰眼底刺痛,却很快嗯了声。
“我也希望对方是值得你喜欢和信任的人。”
——而我不是。
“我知道了。”
她从男生腿上退下来,站在身旁,失神到像一抹没有重量的灵魂。
“哥,我会跟别人试试看,不管是感情还是别的什幺,我都试试……我也,不会多打扰你的……”
“休息吧,晚安。”
向来风风火火的女孩连离开的步伐都是轻的静的。
张时堰不敢扭头去看,仍以相同姿势坐在椅子上,腿上承担了很久的重量忽然消失,除了感觉轻巧,还有很多很多的冷意出现,几乎包围了全身。
/
傅丹宜说到做到。
往常会等着哥哥来叫自己起床,一起上学,清晨张时堰习惯性地敲响对面房门,却无人应答,家里空空落落,所有地方都没有她的身影。
后来几天依旧如此,他也目睹了好几次妹妹和自己口中值得了解的男生一同回家。
傅丹宜之前就说过,周彦家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同班同学携伴回家,再正常不过了。
错开上学时间,一回家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距离隔阂却越来越深。
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碰面的时间都极少,跟张时堰之前违心的逃避不一样,傅丹宜是单纯不想看到他。
生气、委屈、要强,也想看看除了喜欢哥哥之外,还能不能喜欢别人。
要不是张时堰晚自习回家后等在客厅,零交流的状态大概还要持续很久。
傅丹宜打开门,屋内的灯光顷刻泻出,她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神色如常地进门换鞋。
餐桌边坐着的男生叫停她径直回房间的脚步。
傅丹宜转身,刚刚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桌面上摆着他的冲刺习题——
他是刻意等在这里的。
“很晚了,去玩了吗?”
往常她出去玩,无论跟谁,去哪里,几点回家,都会主动向他报备,而现在仅仅是问出这问题,张时堰都觉得没有资格。
傅丹宜落落大方,“陪周彦去给他妈妈选礼物,之后去了云潭河边散步……”她顿住,目光变得有些压力,“后面的事,还要对你交代吗?哥哥。”
对,作为哥哥,很多事情都没有理由插手。
迅速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张时堰显得有点木讷,“我听小姨说你房间浴室的灯坏了,如果要洗澡的话,可以来我房间。”
刚才的话似乎并没在他心底掀起什幺波澜,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傅丹宜不想假装平静淡然了,她表情垮下来,眼里的讨厌十分明了,
“不用了,我在客厅卫生间洗。”
她不喜欢进长辈房间,若是放在那天以前,一定会趁机去哥哥的浴室洗澡,再拉着他腻歪半晚,直到筋疲力尽被他抱回房间。
但哥哥说不可以,哥哥要她去喜欢别人,要他们回到不温不火的中间地带,安全,但无关任何隐秘的情愫。
傅丹宜把自己置身于绵软的被窝里,闭上眼——
哥哥还真是铁石心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