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头昏脑涨,全身像变成了棉花,轻飘飘的,毫无力气。
就像一抹幽魂。
白色亭子周围摆满了盆栽,花朵颜色艳丽而缤纷,让人看花了眼。风一吹,到处飘着沁人花香,蝴蝶蜜蜂翩翩飞舞,还有蜂鸟采食花蜜,悬停着看不清翅膀。远处的山色影影绰绰,雾气朦胧之中,似乎能看见山顶的雪景。
林澈就坐在旁边的白色石凳上,阅读笔记本电脑里的深奥资料,阳光静谧地照在金丝边框眼镜上,无不透着精致高贵的气质。
美中不足的是这亭子的中间突兀地摆了一张病床,她仰躺在这张病床里,吸着氧气,手背上扎着针,挂着一袋血浆。
盖上薄被,温度正好。
熙想注视着林澈,还是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天堂。
否则她怎幺可能来到这幺漂亮的地方,旁边还有他陪着。
“醒了?”
“嗯。”
熙想摸向喉咙,觉得很痛。
林澈放下鼠标电脑,拉过她的手,往上套了个氧饱和检测仪。
他的手好温暖。
她握住他的手掌,用他的掌温取暖。
其实不冷,可她想要蹭上一点生气。
她声音喑哑:“真怀念活着的时候。”
林澈任由她牵着,垂眼看着她,目光里有着一份戏谑。
熙想的脑袋还在发木,没想明白,蹙着眉头:“你在嘲笑我什幺?”
林澈的嘴角扬得更明显,另一只手往她脑门上轻轻一弹,把电脑屏幕转给她看:“你还活着。”
屏幕上是检测仪的指标。
好几条曲线正在波动。
熙想固执地说:“天堂就是好,这种愿望都能幻想成功。早知道死后这幺美好,我就……不那幺坚持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熙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只有我。”
说话的语调很平,像在陈述很寻常的事实。
风袭来,带来一阵雪山特有的清新。
熙想不敢看他,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低头轻声说:“天堂是你,地狱也是你。”
“看来恢复得不错,都学会顶嘴了。”
他伸手摸她的脸。
熙想觉得害怕,瑟缩躲闪了一下,但还是让他摸了上来。
“我承诺过,只要你表演成功,我会让你回归正常的生活。”
熙想低着头:“可是我溺水了,他们会挑刺,表演一定失败了。”
“你不需要想这些事。”
他从石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外国身份证,递给她,“过去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了,这是你的新身份。”
熙想接过来。
这是一个小国的护照,所用的文字她从来没见过,上面有她的照片。
是去植物园的那阵子拍的。
“可是……”
这一切像梦境一样,充满着不真实的感觉。
熙想还是觉得恍惚,林澈却说这只是麻药还没退。
当时她昏迷后落入水中,溺水外加伤口,情况非常凶险。他们带人第一时间赶到水缸上方,放下工具想进行救援。但金爷的人带着棍棒和枪械过来,抢走绳索割断,打破急救药物。
谁下水就会挨枪子,一下子伤了好几个弟兄。温雅的腿中了一枪,失血很多。
他们唯独不敢打林澈,但派人缠住了他,让他不能下水。
当时真正救下熙想的是波塞冬。
平时有好好训练它,建立了足够强的条件反射,这只兽才能克服精虫上脑,将她托到角落里有空气的平台,一直等到火拼结束。
熙想这才发现林澈的腰上也缠着绷带,从床上惊坐起来,伸手想摸又怕弄疼他:“伤哪儿了?他们用什幺打得你,伤口深不深?”
“躺着别动。”
她被按回床上。
林澈用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亲吻下来。
温柔的吻。
熙想像一个渴了很久的人,吮吸着他的津液,呼吸很快就乱了。
但身体疲劳不堪,没有任何情欲。
不过一会儿就头晕目眩。
“唔……”
她轻拍林澈的胸口,终于从他的怀抱中逃脱,低头喘着粗气。
他将额头贴在她的额上:“你能活下来,是因为你对我的忠诚。我要履行约定,娶你当我的妻子。”
熙想再次陷入恍惚之中。
“这是你的。”
他从枕头下抽出一张塑封纸。
外国字母看不懂,印着她和林澈的照片,但另一份翻译件上写着:兹证明林澈与赵溪想于X年X月X日结婚,婚姻关系合法有效。
旁边盖着公正印戳和时间。
时间是她在表演之前。
也就是说……
无论表演的结果怎样,他都会选择她。
哪怕她死了,他也已经娶了她。
熙想接过结婚证的手在颤抖,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抚摸上面的字,难以置信地读了一遍:“你真的……没骗我?我……真的不是在梦里?”
他轻唤:“以后你就是我的合法妻子了。你是林太太。”
熙想脑袋空了,激动得什幺都想不出。
“以后你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公司的酒宴,还有一些活动,也需要一起出席。对了,这几天有时间,找个度蜜月的地方,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呜。
熙想抹起了眼泪,把脑袋埋在林澈的胸口。
她想起在别墅听见的钢琴声,他说那里的东西都是她的。
现在就像是回到了过去。
这次,不会又是一段新噩梦的开始吧?
熙想低下头,小声问,“你不会过一会儿就跟我离婚,再去找别人吧……”
他轻笑出声,敲她脑门:“不要东想西想的。”
“不过,手术中我替你做了个决定,以后你无法生育了。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孩子,不需要后代。”
他宠溺地摸她脑袋,伸手摸向她的小腹。
小腹和臀部包裹着纱布,麻药还没退,只能感受到一部分很轻微的触感。引流管里有血性液体,她不敢多看,更是碰都不敢碰。
现在他的手碰在上面,她都有些害怕。
但林澈只是轻轻触碰,没有往下压到伤口。
熙想的大脑有些木,茫然看着他。
她从来没奢求过能给林澈生孩子,只想和他一起享受二人时光。
没有孩子也没关系。
一定是手术很凶险,只能选择这样做。
“能活下来,我就知足了。你能跟我再一起,我再开心不过。”
这个亭子就是她的病房,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异国医护推着仪器,沿着盆栽中间留下的小路过来,给她做检查。其中只有一个人会英文。
林澈陪伴在旁,询问检查结果,一直等到检查全部结束才打算离开。
熙想伸手拽住他衣角:“你不陪着我吗?”
“明天就来。上午你有一场修复术,会去掉疤痕,我会在旁边看着。”他回到病床边,隔着纱布,在她的下体点了点部位。
身份从情郎变成丈夫之后,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熙想顿时脸色通红,羞赧驱赶:“你快走吧,明天别来了。”
“好。”他把电脑和文件装进公文包里,没看她,像是有点生气。
看他答应得这幺快,熙想反悔了,嘟嘴道:“下午来,上午别来了。”
“我明天都不来了。”
他拿包走了。
“呜……”熙想可怜兮兮地呜咽了声,坐在病床上,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走了几步,突然折回床边,托住她的下颚:“我来不来,由不得你说了算。”
熙想瞪大眼睛,委屈地反驳:“我只是……”
他的唇覆了过来。
再次将她吻得喘不上气。
*
夜晚,花丛中响起了蛐蛐的叫声。
白天睡够了,晚上睡不着。
熙想特意让护士拉开一侧布帘,欣赏起了夜景。
“熙想小姐,您有访客。”护士肤色黝黑,说的是生涩中文,擡手指了指花坛外。
温雅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腿上包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