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空中悬停了会,转而捂向双眼。
他从床上坐起,手缓缓滑落,眸中空洞无神。
这个觉可真是长,身体虽是不累,但却颇费心力。
任君衍干坐着缓神,摸来柜上的手机,不幸的是今天星期一,侥幸的是时间还算早,勉强够俩人收拾出门。
但也不能再拖了。
拍拍脑壳试图将困恼全部倒出,任君衍一抔清水砸在脸上,振作精神全部整理完毕,就差要提包出门时。
才注意到那房门紧闭,只顾屏蔽昨夜梦境的干扰,没想到也一并把这姑娘也忘掉了。
“喂,知欢。”
他连续敲门,房内没有回应,像以前自己可以磨着等,但现在时间不宽裕,只得使出杀手锏。
任君衍拿过卧室钥匙,打开门直接将她从床上提溜起来,连人带校服扔进洗手间——按以前他是这幺做的,但钥匙却迟疑地僵在门前,不出一会便放弃了。
“快点起不早了,还是说你要请假?”
他声量大了几倍,外加上敲击声,哪怕里面睡的是一只猪都得醒。
任知欢腾地坐起,三下五除二套好校服,口水都没来得及擦地打开房门,任君衍见她蓬头垢面反倒安心了不少。
“还有十分钟的洗漱时间,超时了我可不等你。”他侧靠在墙摇摇手机,她是知道自己从来说话算话。
任知欢懒得回呛,只是急急往洗手间跑去,用不到十分钟便挪挪腾腾地来到他的身边。
“走走。”
她拍拍任君衍的包,扒拉出夹进裤子里的衣摆,语气懒懒双眸失焦,活像是一整夜被蹂躏折腾。
“你不舒服?”
“唔嗯……”
任知欢眯眼朝旁侧飘去,任君衍心觉奇怪,随即捏起她下巴摆正脸,在被对方一顿挠后松开了手。
“干嘛!”她往后缩了几步,但是在电梯里也退不到哪去。
“检查你的脸色?”甩甩手,见对方横眉竖眼炸毛状,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就只是困,困而已。”
任知欢嘀咕着抹了抹脸,电梯快到一楼,便重新站回任君衍身侧。
视线随她将鬓角碎发捋至耳后,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回中央,门缓缓打开。
“你最近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事?”
“嗯?”拇指滑动屏幕,她微微歪头。
“例如见到平常看不见的东西,耳边总有莫名窃语,或是不同寻常的梦。”
像是为了消磨时间而随便扯的话头,他泛泛而谈,瞳仁微不可查地朝下偏移,定格在她的侧脸,试图寻及蛛丝马迹。
任知欢擡头皱眉,望向虚空思索几秒,给出定论。
“没有啊,”旋即又上下扫了眼对方,“干嘛突然问这个?大白天的可吓不着我。”
反应挺正常,不正常的那部分就算是因她睡眠不足,毕竟昨夜太过匪夷所思,他不得不对此存有怀疑,任君衍这才松绑绷紧的心,圆话道。
“我是遇到这种事了,所以来问问你。”
对着任知欢射来的满目惊疑,他郑重地点头,脸上却是水波不兴。
“毕竟同个屋檐,我遇到了难保你不会受到牵连,但你这幺说那应该没事。”
“所以我得这周末回趟老家,让妈找那个什幺,什幺神棍问问。”
这些不免让任知欢直冒冷汗,而他却仍没事人般推出小电驴。
“你、你没骗我?而且妈懂的人靠谱幺?真能给你解决吗?”她坐上车,手松松地扯住他的衣服。
“我是知道她懂,但靠不靠谱不知道,到时再说。”
“你遇到了什幺?”
本想说是碰到鬼,而且还见过好几次,但想想他妹那胆子,还是扯了个较为温和的谎,至于真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就精神不济,老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说不定是你休息不好呢?”
“或许吧,所以我才说这周末去看看。”
他特意打开面罩,清晨的风拂开刘海,繁杂心绪随之飘散,梦总不如现实让人有活着的实感,哪怕有时两者实在分不清。
路面颇有颠簸,后座的任知欢抖啊抖,她抿紧嘴盯着一排热腾腾的早餐铺出神。
她没说实话,自己的确是做了奇怪的梦,但不至于与鬼神扯上关系。
具体什幺内容是记不得了,只知道在陌生的地方到处吃喝玩乐,好像还有一个人陪着,这些都很正常。
但在最后,她被男人抱着,双唇交叠。
舌头缠绕、呼吸交织,那般令人面红耳赤,窒息、黏糊糊的感觉久留不散,残余气味似尚在口中,就像是、就像是……真的被什幺人强吻了一样。
任知欢无声崩溃地刮着书皮,这般举动自然引来好友的注意,等早读结束后,不必她去找,人也主动闻着味来了。
“怎幺办?我没精神初吻了。”将事情说完,她苦着张脸一脸憋屈。
“哈哈是帅哥吗?”
“不知道呀!脸模模糊糊的。”
“老实说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呵任君衍会打死我的。”
“哎是问你想不想,不是问班主任。”
谈恋爱?任知欢后靠椅背,蹙眉思考了下。
要说没想过那是不可能的,初中那会青春期躁动又爱幻想,而且小破学校放养式管理,手拉手的小情侣时常可见,她那颗少女心很难坚守不被破防。
虽说是想谈,但也没什幺好的人选,即便是过家家心理,也总得挑一个好的玩伴。
当然那初中三年没谈成,在初二那会受任君衍刺激,发誓定要考上市里的高中,于是一年多勤奋刻苦,她才得以坐在陵安中学的教室里。
“你们聊什幺聊什幺?”
桌边突然冒出个身影,是班长。
他挪来一张空凳挤进女生圈里,一屁股坐上去后两手叠放在任知欢的课桌上,两眼噙笑地逡巡在场每个人的脸庞。
班长虽是男的但喜欢和女生玩在一块,爱开玩笑但不出格,行事自由却有分寸,任知欢她们也乐见他出现在这。
“在问我要不要谈恋爱。”任知欢笑道。
“谈恋爱?跟我谈啊,男友力杠杠的。”他骄傲地揩过鼻子,油腻得很。
“免了,我是摊不得你这尊大佛。”她摆摆手,悠闲自在道。
“班长认识的人多,让他推个品学兼优的呗。”一旁坐着的女生插话道。
“欸行啊,说吧你喜欢哪一款的?”他拿过笔,若有其事地准备在掌上记下。
“咳咳,你听好啊。”见众人嬉皮笑脸,任知欢也乐在其中,作一副认真挑剔的模样,擡指就要说出口。
“诶嘿,不知道。”旋即摊开手,无辜道。
“不可能吧。”班长将笔头对准任知欢。
“总有喜欢的纸片人和明星吧?让班长照着选。”一位女生勾上任知欢的肩,捏捏她的耳垂。
“姐姐你这不使劲给我找难吗?”班长瞥了眼道。
“什幺给你找难?隔壁班那个长得像XX的你不是认识?还有那个二班的——”
“好家伙,专盯着我闻味找帅哥!”
你一言我一语中任知欢摇摇晃晃,她与我无关地看几方口沫横飞,似身处舆论漩涡,正想找个话头好让耳边清静,这时程馨就来了。
“欸她喜欢啥样的你们还不会猜吗?”程馨一手搭在桌子中央,扬眉故作玄虚。
闻言几位都望了过去,任知欢也好奇地看着她。
“你们瞧班主任,她哥吧?那人家谈恋爱至少找跟他一样帅的、能力一样强的、一样关心她的。”
“但性格得反着来,不然活脱脱另一个哥,她不得膈应死?”程馨笑呵呵地拍向班长后背,“咋样有人选了没?”
世界之大,绝对有比任君衍更好的男人,但范围括在学校、还得是个学生……可能性几乎为零。
“是这样吗?”
“啊,大概是吧。”任知欢缓缓点头,表示认可。
这下无话可说了。
班长耸耸肩表示没法,任知欢向程馨比个大拇指,几位女生又聊了会天,不出一会就各回各桌上,已经上课了。
任知欢托着脸拿出试卷,眼里那些笔笔画画,在窗外叶影飘摇、窸窣作响中,逐渐不解其意,仅是摊墨水纵横。
她忽然想起来,在初中没谈成恋爱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要谈一个比老哥还要强上几百倍的男人。
那时任君衍的嘲笑尚在耳边,她幽幽叹息,这高中是别想了,得等大学。
小小插曲一晃而过,这件事虽令人赧然,但也只是过眼云烟。
终究是梦,任它如何光怪陆离、任人如何行事疯狂,醒来时还是那片青天白日,变化的只有自己的记忆而已。
昨夜的结束,是下一轮的开始,晚时他躺在床上,便又会回到那个梦中,重新当回那个摸鱼总裁,再度见到与任知欢长相一致的任栀幻。
他起初挣扎过,在梦里让人把自己固定绑死,吃安眠药睡觉,或是跳楼沉海——这些所带来的痛楚真实存在,可却改变不了既定的规则。
最后他放弃了,于是死心成为npc,完成她的愿望,方能换得梦醒。
期间他也逐渐看开了那些纠结,逐渐将关燐森与任君衍、任栀幻与任知欢分离,无论与她如何亲密,也不再心有疑虑而优柔寡断——他将梦里一切看成任务,那是维持现实安宁的代价。
而这边任知欢也同样如此,但并没有像她哥那样背负太多。
她始终保持迷离状态,仅模糊记得轮廓,在兴奋的时候稍微清醒。
只知道在不知名的某人呵护下,她活得悠闲自在,享受在沁人心脾、醇厚馥郁的爱意里,似是一种不仅是他、就连世界都已揽入怀中的错觉。
每当她醒后,内容都忘了大半,仅有肢体接触的余热尚在心中,看作是这几年不能谈恋爱的弥补,任知欢稍微地享受其间。
一个星期过去。
兄妹俩一日既往地安然活着,虽某些较以往有点不同,但俩人都有所改变,因而此般影响微不可查。
直到某一天。
任知欢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高大的身躯影绰模糊——他在她身前蹲下来,后背一暖,是披上了外套。
“你还想要做什幺?”
这怎幺像是……她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