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找到了吗?”

天色渐暗,火烧云在西山头高挂。叶司侧身坐着,原本柔和的脸部轮廓在红云的映衬下竟显出一丝无力和积弱。

黑衣女子微微颔首,“十五分钟前定位在这个位置后,没再动过。”

“医院那边呢?”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可以随时接诊。”

“把位置发我。”

那人诧异地合上电脑,“小姐……您要一个人去吗?”

“她在向我示威,我带人过去,会显得我怕她。”

“……可是您……能确定她所在的位置没有布置人手吗?”

叶司沉吟片刻,拉开办公室门欲走,“她不敢对我怎幺样。”

“您确定吗?!”黑衣女子颤着声音加急道:“您上次……派人打折了她的腿……”

“我这次还会打折她的腿。”顿了一下又道:“不光是腿。”

**

光影斑驳洒在地上,顾小上站在别墅前死活不肯再挪动半步——这栋华丽的别墅承载着她破碎凌乱的记忆,在外她可以僵持抵抗,哪怕是最不堪一击的挣扎也能给她一丝勇气,只要不进去。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顾渊看着那张布满淤青和血迹的脸,怒气填胸。

自己揍到手都酸痛了,这人却突然硬气起来,死活不肯再走。

“……你确定不要进来吗?我可以把从前的视频拷贝一份发给你。”

“!”

“你若是不想要,让叶司替你代收也行,她肯定会喜欢看的。”

身体的疼痛再加诸言语的羞辱……让顾小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受不了这种刺激,踉跄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让她看看你是怎幺哭着求我上你的,好吗?”

“……呜!”顾小上崩溃,捂着脸跌倒在地。

也许觉得在顾渊面前展示脆弱是一种难以接受的耻辱,所以起初只是啜泣抽噎,可随着那些碎的七零八落的记忆断断续续在脑中飘过后,就变成了失控的号啕大哭。

大脑是何等神奇,在她需要逃避的时候帮助她全部忘记,又在一模一样的房子前、语言无情极致的刺激下,轻而易举将那些记忆翻腾出来一一摊平给她看……

黑色的保时捷像一阵疾驰而来的风,在轮胎与地面剧烈的摩擦下划出一道冒着烟的灰色痕迹。

叶司摔上车门,几步走到顾小上身边,弯腰将人托起揽进怀中。

“……”当事人还沉浸在强烈不堪的痛苦回忆里,被拥入怀也还是软绵绵地向下坠去。

“顾小上……”叶司轻唤,“是我。”

顾渊一反常态的正经,阴沉着脸冷眼旁观叶司温柔又极具爱护的动作。

被唤的人强忍住奔涌不息的泪水,顶着一张湿漉漉的青紫面孔,望向身边的人。

“……!”叶司惊诧于她的鼻青脸肿。

而从惊诧到暴怒,再到挥拳向顾渊,前后不过是分钟之间。

“唔!”顾渊猝不及防,硬生生接下飞来的一拳,脚步不稳地向后退,“……”

实打实的力气,鼻腔瞬间充斥着难以忍受的铁锈味。她捂着鼻子微微仰起头,那些静脉血顺着鼻管畅通无阻地流进了嗓子眼。

“畜生!”

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是比方才更重更狠的一拳。

顾渊两拳被打倒在地,本能阻挡而擡起的胳膊也被叶司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嗯……!”她颤了颤嘴唇,在痛苦无能的呻吟将将出口之前,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你想死了是吗?”叶司欺身而上,拽着顾渊的衣领压低声音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所以一而再再二三动她?”

“她和你有关系吗?”顾渊嘴硬着嘲讽,“真准备为了一个私生女,放弃奢华富贵的上层生活?”

叶司沉默地凝视着她,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的人,我会负责。”

“……你的人?呵。”顾渊咬了咬后槽牙,强忍着胳膊被踢断的剧烈疼痛,与她对视,“你看上的,就理所应当是你的人?”

见叶司不接她话茬,便又咧了咧唇,将视线投在顾小上身上,不怀好意地说道:“‘你的人’会跪在地上求你肏她幺?会哭着求你标记她幺?……”

“!”叶司举起拳头打她,“你再说一遍!”

“呸!”地上的人把嘴里的血沫子吐个痛快,扯了一抹阴森诡异的微笑,“叶大小姐,听我讲多没意思?进来坐坐,给你看高清无删减的真人画面,怎幺样?”

“唔……”

“畜生。”叶司气的双颊通红,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到地上,“下三滥的畜生!”

“呵。”顾渊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多高贵,你高贵到连畜生的Omega都不放过……”

叶司愣了一下,气汹汹的态势毫无征兆的萎了。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顾小上和那些事没关系。”她在毫厘之间收回手,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污垢,期间恢复了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会付出代价的,但不是现在。”

最后这句话又低又沉。

顾渊放平唇角,眼眸幽深地回望那个对着自己居高临下的人。

叶司气消了一大半,既怕听到顾渊更惊悚的语言,又惦记着神游在外恍惚不定的顾小上,没多逗留,把人塞进车里,然后绝尘而去。

**

“病人因外部刺激而产生了暂时性失语,这段时间最好能营造一个让她感到轻松和安全的氛围。”

“能处理一下……这些吗?”叶司指了指顾小上脸上的伤痕,“上点药或者……”

“请跟我来。”

房间里的消毒水味格外刺鼻,顾小上木着表情坐在椅子上,好像对伤口的触碰没什幺知觉。

叶司情绪复杂地低着头,一时想摸她凌乱不堪的发丝,最终却只是把手插进口袋里,微微后仰靠在了门板上。

“好了。剩下的这些你们带回去,按时换药就行。”

“谢谢。”她撤开身子,让了大夫出门,又轻拉了一下顾小上的胳膊,“走,回家。”

“……”顾小上不走,欲言又止。

“顾渊惯会挑拨离间,也许你没我了解她,不过没关系……你放心,”叶司用手摸了摸下颚,微微皱眉,“……别有心理负担。”

她让顾小上别有心理负担,自己却在这片刻功夫里心乱如麻,平日里淡然无谓的神情此刻满是郁结,殊不知互动关系中的另一个人其实敏感又自卑。

顾小上苦于说不出口,伸手摸了摸她的腰胯,直接揣进她浅浅的裤兜中。

“……噢,给你。”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中掏出手机,对方却敲出让她火冒三丈的一句话:

[我想一个人呆着]

“那我送你回去,走吧。”叶司表情算不上好,说完转身先出了门。

天已经黑透了。

车子在路上缓慢行驶,顾小上靠着窗玻璃,一手抱着另一只胳膊望着车窗外出神。

木讷呆板,除了电台主播的声音,车里静的像无人存在一般。

叶司不喜欢这种低沉的氛围,却也无法再开口问询什幺,直到车子拐个弯驶进摩卡小镇,她解开安全带,拽住了推开车门迈出一只脚的顾小上。

房间是灰色的,衬着一袭落地窗帘,昂贵的羊皮毛毯从窗角的地砖直铺到卧室门口。

顾小上还记得第一次闯进叶司家中时的情景。

而现在她换了崭新的睡衣,赤脚踩在绒软的毛毯上,手里捧着一块热毛巾。

“把这个喝了,助眠。”叶司穿着黑色吊带裙,裸露的肌肤在暖色灯光下呈现出通体雪白。

她蹬掉拖鞋,搂着裙摆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淡声说了句什幺,顾小上没听清,只是偏过头盯着她线条匀称的手臂,出神。

“你看什幺呢?”

“……”顾小上移开视线,把毛巾塞到她手里,自己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很乖。

至少她的安静和顺从让叶司觉得乖。

叶司擡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用毛巾擦了擦她唇角沾湿的痕迹,温柔道:“你想跟我说些什幺吗?”

顾小上摇头。

“那就睡吧。”她站起身准备出去,手却被顾小上拉住。那人用指尖在她掌心里轻轻勾划,带来细微的痒意。

“我去敷个面膜。”她说。

顾小上固执地望着她,却不肯放她离开。

房间里有一丁点清甜的气味,她知道那是顾小上在放松状态下外泄的一点信息素。

于是重新坐了下来。

短暂的对视,她伸出手,然后把顾小上搂进了怀里。

湿润很快沾染到她价格不菲的吊带连衣裙上,是薄荷味的泪水。

叶司想笑,却发现自己只是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怀里的人在她脖颈处寻觅,温热的气息和柔软的唇瓣贴着她的皮肤,痒意胜过小猫向她撒娇……

她用手摸着对方后颈微微肿胀的凸起,指尖绕着周围转圈,最终用力按了上去,哑声问道:“你想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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