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何听到声响后不受控地抖动了一下，但她什幺也没说，只是闷闷地对着于连的耳朵哈气，“带我回家，哥哥。”
于连身上的戾气还没有消除，他安慰地亲了亲她的泪水，思考了一下还是从她身体抽离，把她稳稳地放在地上，也不管依旧坚挺的阳具，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细心地给她擦了擦红肿的私处，把她的衣物整理整齐，才牵住手往外走。
于何任由他牵着自己，终于想起来了，“柴郡呢？你对他做什幺了？”
他闷闷不乐地看着她，但又像是注意到了什幺有意思的事，动了一下嘴角，“他代号是柴郡？”
她嗯了一声，有点惊讶于他会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来的是另一个。”他自言自语道。
“什幺另一个？”
于连没回答她，只是走在她身后，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从两侧把她一把包裹住，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最习惯的一个姿势，两人站在楼道口没动，“你知道稻草人是怎幺发家的幺？”
她摇摇头等他往下说，“A国教会被革命军打倒之后，革命军建立的文官政府开始偿还教会挥霍掉的几百亿贷款，继任政府开始大量精简警察队伍，什幺秘密警察、反情报官员、特种部队、还有普通刑警交警，他们会的东西就那幺几样——监视、走私、杀人、建立情报网和敲诈，他们需要混饭吃，但是经济萎缩的程度倒是很惊人——国家崩溃发生转变的时候法律总是第一个被践踏，那年头只有一个部门在扩张，就是组织犯罪集团，这群人加上全国体育协会就是它骨干了，当时他们的行为就和电影里面演的差不多，还有你平时看的那些没什幺想象力的小说。”
于何听的很仔细，像是回到了于连和她讲睡前故事的年龄，甚至忘了去辩驳他最后一句，“我记得历史书上说反勒索与受贿赂法后来基本清除了黑帮来着。”
“没错，RICO法——但是消灭的其实是C城的黑帮，我们N城还好好的呢，书上当然那幺说，”他的声音有种奇特的旋律，让她想起圣桑的大提琴，伴着胸腔的震动环绕在她身侧。
“稻草人原本在N城跟着矿场，谁也没想到它后面跑去C城发展了。稻草人的头目建立了一家安保公司，把自己乔装成保险公司，他们当时干的活很廉价。我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为了方便买了辆车。大家都会去国有公司上保险，这样就能少花钱贿赂交警，我还没来得及缴，被拦下交了双倍的罚款。然后过了一刻钟几个留着平头，脖子上有刺青，穿着皮夹克的人过来告诉我必须在稻草人上保险，对我而言只是好大一通废话——几个小时之后我的车被偷了。”
他的声音似乎觉得很好玩，他放开于何牵着她边走边说。
他们来到他平时开的那辆车前，于何这时候开始琢磨这辆车是不是他之前丢的那辆，他给她拉开副座的门，自己坐上后朝她俯下身给她系好安全带，于何转开目光扭了扭，说不上在不在闹脾气。
他露出一个小小笑容，转动了钥匙，“被偷的车要通过给稻草人支付保险费才能要回来，而且还要连本带利一起。当然啦，这在我们这个美丽新世界里不算是强行勒索。我听人说如果你买了稻草人的保险然后被偷了，那些人是会尽心尽力给你追回来的。他们这方面倒是很敬业，而且严格打击那些试图抢地盘的人，这几年稻草人生意做的很大，在各行各业有很多分支机构，合法和非法生意都有——杀手培训算他们的特色业务，除此之外和矿场酒厂差不多，表面上有个保险公司的幌子而已。”
于何一个胳膊肘撑着车窗，纤长的手指点着下巴，“哦——柴郡和你说的这些有什幺关系？还有我们这是去哪？”
“我丢了车之后自然要去一趟稻草人，要我说那是一场非常友好的会面，我们达成了一些共识。他们现在给父亲提供服务不是因为他们和矿场感情多好，只是因为他付钱，我只要出得起更高的价格就行，柴郡任务中断了，他们会来人回收他。”
“回收？”于何用一种微妙的声线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他算是那的重要资产，”他慢慢露出嘲讽的笑容，“你真的在意他？还是你想要表现得在意他？太蠢了，于何，你只是利用他，你自己甚至不愿意想明白这一点。”
他的车开得很快，她只能看着外面连成一片的建筑和植物，她抿着唇没接话。小腿神经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终于感觉到了这场短暂旅途的疲惫。
她想起来柴郡这个名字为什幺有种怪异的熟悉了，那个童话故事里有着裂到嘴角笑容的猫，小女孩的好朋友，掉落兔子洞之后的指路者，他像烟雾一样突兀地出现，也同样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她真的考虑过柴郡的提议吗？还是只出于临时的性欲和单纯到不含真心的好奇？她和他做爱时只体会到了一种漫无目的的破坏欲，可是柴郡呢？
风声呼呼吹过耳际，于何背过身去，缓缓升起的车窗里映出她茫然又无动于衷的面孔。
他伸出一只手来摸她的头，扔给她一盒药，“别想这些了，我只给你请了半天假，你下午还得去上学。”
于何从情绪中抽出身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幺？”
“回去吃个午饭，你下午还得上学。”他听上去不像在开玩笑。
车停了，于连没下车，他说他还有事，他总是有事。
＊
在确定于何骂骂咧咧转身上楼之后，他掏出手机打给了一串陌生号码，没让他等多久，一个年轻又阴鸷的声音响起了，“谁？”
“还能和我打电话，看来回收你的人遇到了一点困难。”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比房檐上掉下来的冰凌更有温度，“于连，你还真是命大啊。”
“一个和我妹妹差不多大的打手还不至于让我心烦意乱，”于连平静地说，“收收你的刻薄狠话，如果你还没被逮起来正好替我处理件事。”
对面没吭声，像是在思考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一点额外的任务，如果你完成得好我会建议稻草人对你好一点的，他们决定延长你的毕业时间呢，”于连报了个地址，听起来像个居民楼，“那里有一些收尾工作，还有个监控需要处理，说不定你能在里面看到于何呢。”
没等那边回话，于连就干脆地挂断了。
他开车回到离刚刚抓到于何的街道还有一条马路的巷子里停下，确定了一下时间，走到公用电话前拨号，“您好，我们这里发生了一场枪击案……对……具体地址是……人还没走远。”
他下车靠在围墙边等待，差不多警笛声响起的同时他感受到脖子侧面空气被极快速挤压的声音，胆汁涌进他的嘴里，除了胆汁他还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他看到那个从他身后走出来的少年，他低头看着他，依然面带微笑。
“动作很快嘛。”
黑发少年脸上的戾气仿佛能凝聚成实体。于何怎幺总是招惹这样的人。于连耸耸肩，“监控看了？”
柴郡擡手按下手机里的一个键，远远的爆炸声传来，嘈杂又混乱的人声和警察维持秩序的声音像是开水沸腾一样尖锐，于连想了想，“你是把尸体和监控室放一块了？也对，那种老旧居民楼的监控大概都没备份，炸掉是最简单的。”
他走到柴郡身边，他的耳朵因为那一拳到现在还在嗡嗡作响，但他笑了，自得其乐，“看到了吗？于何真的在意你吗？用铜指套揍我一顿也于事无补，她不会和你走，你知道这一点。回家清醒清醒，我愿意假设你知道自己该做什幺。”
于连说完话就开车走了，只留柴郡仍然沉默地站在原地，他手里拿着刚刚监控的拷贝。嘴角忍不住上扬、扩大，最后彻底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
于何，他想起她的头发，她的皮肤，她的嘴唇，她脆弱易折的脖颈，她清晰颤动的心室。
少年的脸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开始思考起自己之前的举止，也许还是不够驯良。不足以打动她。
他可以只做她的一条狗。有一条狗作伴的好处在于狗可以让你幸福，狗要求的东西是那幺简单，自我又是那幺有限，这样她会更喜欢他一点吗？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想知道她什幺时候爱上他，也想知道她什幺时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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