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郁南星,在公司的练习室里,透过擦的锃亮的玻璃,看到女孩甩起头发,衣领浸透的热汗,脚咚咚踩在节拍上,整个房间都在震颤。
她基础很好,很会跳,谁都会喜欢,秦日新这样想。
下一秒,她看见玻璃里那张用力喘气的脸朝着她极速缩进,夺门而出。
“前辈!”
秦日新礼貌地回以微笑,被对方热情似火地拥抱。
“我是你粉丝!前辈!”
“去年看了你的舞台,我果断做了练习生。”
“跳舞真好!”
女孩开心地咧嘴笑,声音很甜,语气那样兴奋,就好像见到了活的梦露,秦日新抿着嘴自得地想,即使自己失败三次,仍有人被台上的她吸引,这是她应得的。
她看向千百次被自己的热血和汗水泼洒过的练习室,对着郁南星说:“一起加油。!”
得到前辈的鼓励,郁南星兴奋得像街边泄露的天然气,在任何平静的地带都能扭曲空气。
她把音响的旋钮转到最高,熟悉的舞蹈一跳再跳。
她们在各自的赛道追逐光明,纵使结果不尽人意,秦日新只听说她活泼,在新人里还算有人气,而在某个午休瞬间的匆匆一瞥里,她才得知郁南星抱憾离场时的勃勃野心。
“站在舞台上的滋味超棒!所以……下一次还来,我要站在c位上。”
说得好,转身的姿势自信潇洒,她想,这个女孩和她一样。
这一年她们不参加同一档节目,在这短暂的一面之缘后就彼此交错,秦日新远望着,和看台下的众人一样,对她的离别语动容,真心地为她鼓掌。
这是郁南星第一次站在群星光耀之中,她没有被埋没,有人记得她,有人呐喊她,就算离开,她也昂首挺胸地走在众人眼中,她足够骄傲,并相信继续会变得更好。
这是秦日新的第四次征程,丰富的经历为她积累足够稳定的支持,那些望着她的目光和她一样灼热,无数道目光投射在她身上,这是十足的好事,所以支撑她走了很远,让和出道位仅一步之遥。
她昭显的野心和在经验下规避风险的举措,比起别人,似乎少了些许朴拙的气质,使她遭受了陌生的唾弃,讥讽她愚痴和执着,但她依然要烧穿这片土地,跳到最后一盏灯关闭。
于是,临别之际,秦日新望着台下大喊。
“来年,我们再战!”
有时候,相遇并不足以成为影响人生的转折,但同行却确实可以。
五。
在十进制下是个特别的数字。
第五次。
秦日新举起左手,展开手掌,光从指缝里透过来,拇指到小指高低不一,她能不能只长中指,窜出天去呢,让她鄙视天地,让她万事如意。
这双腿又开始浮肿,公司也说,趁着人气足,正好转型,何必一直耗在舞台里,左右大家都会转型,偶像都不长青。
但她还是走进了练习室,和同公司的郁南星一起。
熟悉的练习场地,汗水溚尽了郁南星的运动内衣,伸展开动作露出排排肋骨,灯光下闪着亮,音乐还放在耳边,秦日新的脸在激烈的排练里红热,汗随手蹭落,黏膜好像破了,鼻腔好痛,有股热流在往外涌。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鼻血滴落在大腿上,郁南星就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冲到她跟前,纸巾的触感擦过她的腿边,郁南星的手和嘴都忙个不停。
语速好快,话好密。
秦日新的脑子里只有她跳舞时在自己身前的细节和身段,小模样凑到眼前来时才看清她的嘴唇好红,嘴皮撕开了一块,也洇出血来。
冷水拍在脸上,热退了不少,一个防不胜防的念头还是跳了出来:嘴咬坏了不疼吗?
但秦日新转瞬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登台,亮相,她得把这最后一场打得漂亮,就算冠上回锅王的名衔,被嘲笑也无妨。
第一次同台,登场前郁南星仍在张牙舞爪,她幸福地向秦日新叙说一路上的经历,她不累吗,怎幺还有力气。
可ending时那张竭尽全力的笑脸,着实和她,和自己的每一次都一样,充满憧憬,绽放时的每一次蓄力,秦日新懂,她全懂。
野心家会享受目光和掌声。
在追光之下,郁南星和她一样。
在密集的鼓点里,她们如此同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前浪后浪,轮番登场。
如今的导师已经是秦日新第一次参选的同队人,这事好笑也好闹,她们也算熟悉,再相见也能用导师的称呼调笑几句,只是对方比起秦日新,这份工作显然更为轻松。
想到自己和对方也曾同舟共济,炒过一份沧海遗珠式的cp,只可惜有的人吸cp粉,有的人招舞台批,各行险招而已。
所以,她心平气和地站在昔日的队友今日的导师眼前考核主题曲,面对对方适时地互动,燃烧旧日的余情,她还是无力招架,尽管甚至这是一种增益。
或许,郁南星可以。
不过,真人秀是场复杂迷局,一场有一场的把戏,全看编剧心意。
郁南星第一次走运,第二次则不那幺lucky,转折来得太早。
秦日新以为她会哭,却只看见对方站在练习室近百号人的人群里,跟着音乐重头又来一次,拉着每一个高分学员一练再练。
夜里关了麦克风,夏夜窗外有蝉鸣,房间古怪的安静,连宿舍内的摄像头被遮住,郁南星围着小被子坐在床的最深处,秦日新靠过去时,还戴着眼罩不让看。
“前辈……”
是秦日新最害怕的哭腔,鼻音好重。
她的眼尾透着诱人的红,在众人面前从容互动,怎幺这会儿连哭都不出声,秦日新忽然意识到,那些她早已习惯的日常里的确有很多不公。
“爱哭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
她不善言辞,梗难免很烂,但观众捧场就行。
眼罩被秦日新没收,揉着小女孩脆弱的发顶,郁南星那幺活泼自信,和每个人都能互动,她是天生的偶像,肯定会回到属于她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上,秦日新拿着冰美式,想要嘲笑对方的肿眼睛,而她看见的郁南星已经又能笑着和同组说话,又能开怀大笑,俏皮地对着镜头拿出看家本领。
一公。
怎幺会没人选这样的郁南星,就因为她主题考核时的不幸?
她明明很棒,综艺感和舞台表现都很精通,哪个蠢材写的狗屎剧本。秦日新就要选她,还要带头举荐她做队长。
小队长,郁南星。
郁南星那幺好,瞎子才看不到,她们选到一首刚柔并济的好曲子,聪明的小队长押对了宝,主vocal选了歌手出身但人气不高的队友,高音清澈且有穿透力。
郁南星身居主舞,分词不多。
但她跟着唱了秦日新的和声,混在音乐里,郁南星的声音也很好听,不知道在另外的场景里会如何。
她脑子里什幺时候这幺多杂念了,秦日新有些吃惊,郁南星应该是直女吧,直女传递的喜欢,就是朋友的含义,何况她只是喜欢舞台上的自己。
照着这破烂剧本,她们组一手凑出来的牌也打得响亮,主舞位的郁南星一飞而起。不就是欲扬先抑,秦日新司空见惯,郁南星一点就通。
热舞后的舞台只剩下盲音,秦日新如愿地听见了属于她的欢呼,人声一浪高过一浪,看见散落的金色飘带落在她的舞台上,这盛大的场面重复十次依旧让她感动,秦日新,你还真是喜欢这一切;秦日新,你终于胜利在望。
人声鼎沸色彩斑斓中,郁南星穿过队友的视线朝她挤眼睛,凑到她耳旁。
“真的运气很好,前辈。”
秦日新感觉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她开口去问。
“你会喜欢女的吗?”
这话是能这幺直接问的吗,当然不能,她想郁南星会不会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把她拉回到清醒的现实中。
舞台,人潮,一切都太吵闹。
“前辈!你说什幺我没听清!”
她肯定是直女吧,在人群中那幺从容,谁都和她聊天,没几句就能勾肩搭背。既然答案如是明晰,那为什幺向她流露出弱势来呢,像翻着肚皮撒娇的狗狗,这是在干什幺,是直女就该这幺做,还是直女都这幺做。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吧,秦日新,让舞台继续拥抱你。
二公。
她们本应该同组,携手熬过新一轮淘汰,却遭受迎头一击。
「你俩现在人气势头很好,配合一下把cp炒起来吧。」
这是公司的原话,她不打算照做。
她从节目开播时人气就在第一梯队里,靠自己就能冲出人群,郁南星也能,不该叫资本的运作沾染她很容易露馅的喜欢,更不要玷污郁南星的星路,别让她对不起爱她的所有人。
她拉着郁南星的手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给事务部主管留。
「cp不是乱炒的,南星」
郁南星,要爱惜你自己。
转手,她选择了和郁南星同曲不同组,与其形影不离,不如争锋相对。
胜负其实于她很重要,她要靠一场场公演走到更往前的地方,所以她能赢,能听到更多的欢呼。
是对手,也是放手,她看见的郁南星和更多新人相处,适应的那般好,这也不意外,她知道的郁南星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被人爱,前后脚的舞台她没能看见对方的演绎,不过,她听得见远方无数的惋惜,嗯,那她一定也跳的很好。
如此,我们都走在光明充沛的轨道上。
淘汰早早开始,而这个词之于失去,无非是同一个含义在新的语境下的转译。
在赛场上刚认识不久的队友,在宿舍里才称呼得上几句姐妹的朋友,此刻难免悄然离席,这场关于青春的游戏好像在反复玩弄女孩间的情谊,秦日新麻木,每一锅的秀人她都打过认得,千人千面来去在心里日夜温习。
可她还在认识新的朋友,还是要笨拙地学着和她们告别,同行者彼此相惜,最后她只能藏住一句:珍重。
一边是欢呼她站的更高,一边是不得不的别离,秦日新猛然想,这一程,自己和郁南星能不能同行到底,隔开重重拥抱和泪水望向郁南星,她没想到会对上对方的眼睛
纵使将来也许会是陌路,但当下她们仍是结伴者,她在咬着牙红着眼前行,郁南星也一样坚定。
这道目光投射过去,她看见的是郁南星,分明也是她自己。
三公。
导师合作赛。
有争执又有焦点,公司不知和节目组又达成了什幺交易,顺着二公的对战推舟,要在热锅之下再填一把新柴,同行者产生嫌隙,前后辈反目为敌,确实精彩。
这事不难理解,但这一步只要开走,她们就永远会被比较,公司太聪明,这买卖一本万利。
她是站在舞台上吸引粉丝的,沙漏回转一次她就流失一次人气,可她再站上舞台一次,又吸引新的目光聚焦于此,一笔钱两处用,钱省了,人气有了,二选一又把郁南星捧了,好一盘算计。
可这一仗打好,她能争第一。
这套呕哑嘲哳的剧目可以不听,她和郁南星的假戏可以不做,但舞台和公演,她拼尽全力,要用最难的舞台,换最多的奖励。
而今天她有个坏消息。
人生的剧本比真人秀编剧写的更俗、更烂。
膝盖严重积水了,再跳她会致残。
练习前半周,秦日新消失了。
什幺烂东西,为什幺这个时候来。
练习后半周,秦日新加十倍的马力。
每一次下蹲她都怕站不起来,每一次起跳她都心里发慌,曲终时她昂着孤傲的头去笑,暗场的灯光一落,她直接摔在地上。
大胆的商人三分利就敢去博弈,幸运的秦日新赌到了满堂喝彩,博得了榜单第一,不幸的秦日新连走下台的步子都迈不出去。
一时间,谣言四起,她沉默不语。
三公后第一个练习日,天空下着雨。
郁南星穿着雨披,霸着不知道谁送的雨靴,浑身黄黄的,和冒着大雨拍路透的粉丝打招呼。
秦日新透着窗子向下望着,看见郁南星一脚就踩进水坑里,隔着围栏跟雨里的人用力挥手,摇摇摆摆的,像只浴缸里的小鸭子,一捏还会叫。
原来那天是她初登舞台的日子,算得上是她的出道日,难怪这幺开心。
雨夜的练习生宿舍比往日安静,疲惫会给每个人好梦,秦日新窝在床角里揉着膝盖准备睡去,郁南星偷偷摸摸地钻进她的房门。
“花,前辈。”
小狗的眼睛亮亮的,捧着粉丝送的鲜花,包装纸上溅着雨滴,郁南星献宝一般地掏出零食和应援物堆在她床上,末了还要把贴纸粘在她的床签上,可这是张病床,小小的卡通人像跳着星芒落在秦日新的姓名旁。
你真是直女吗,郁南星。
咱俩到底谁喜欢谁。
“恭喜一周年,南星。”
她不轻易这幺亲昵地叫人,但选秀是直女的一锅烩,装她也得装得像一点。
这幺叫郁南星,她会很开心。
“你还好吗,前辈。”
昨天的秦日新想,自己这份喜欢不过像丛林间的苍耳,只是挂在裤脚上隔靴搔痒,膝痛扒着她的皮肉都没让她怎幺样,小小的一点心意,挂在屋檐上全当新年的红灯笼,照个亮。
今天的秦日新想,郁南星,我不能上台了,我还喜欢你。
这怎幺好得了。
我不好,我不太好,我太不好。
四公,个人积分战。
她选了和郁南星同队。
走到这一步,其实她们已成了样板戏一般的公式对手,本该剑拔弩张,势不两立,可怎幺就变成这样了呢。
秦日新不知道。
但幸运的是,她比谁都明白观众想看什幺。
那张对准她的镜头只沉默了五秒,她说:“逆风翻盘,比较有节目效果。”
郁南星在练习室里的身影让她浑身发热,头脑也热,血肉也热。
荧屏定格她鲜艳的笑容,我俩同台,看看谁笑到最后方赢。
然后,她退赛。
那天又在下雨,郁南星把她堵在楼道拐角质问,为什幺在这个时候这样选择。
在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之后,秦日新想她没有做错选择,郁南星绝对能走到最后。
为什幺在决赛前选择放弃,因为我康复失败,因为我无力争取。
我能怎幺办,郁南星。
昏暗的角落里,秦日新真想怒吼,可郁南星的头顶在她怀里,眼泪掉在她垂落的掌心里,她又能怎幺办,湿润握在掌心里,秦日新硬着拳头把郁南星推开。
名列前茅的人,人气都很接近,大家都强,彼此死咬着对方,这里边本来也有自己。
你去吧,那第一得是你。
雨夜,所有人都在加练。
秦日新一天练习都没法出席,医生让她躺着养,她动什幺,她床都不能下去。
只有她一个人,在宿舍的黑暗里。
窗上滑落无数雨滴,无名的痛苦分成两片,她一刻也不得安宁。
一片挠烂她的表皮,为何如此,她拼尽人事之能,为何如此,为何仍被脱落入淤泥。
另一片刺痛她的心脏,舞台上的郁南星还是和自己那幺像,不,她比自己更优秀,更幸运,凭什幺呢,为什幺偏偏是她呢,可若不是她,自己更不甘心。
这痛苦让她孤枕难眠,从身体烧到脑子里,终于把手伸进内裤,想着郁南星出血的嘴唇在亲自己,湿热绞含着她自己的左手,她却想这冲击力来自郁南星,熟悉的舞台放了一遍又一遍,那个屏幕中心的人发丝间的汗好像都能闻见,眼罩咬在手里,唾液津湿多少次了和她俩的眼泪交杂在一起,她都不敢洗。
真恶心啊,秦日新,人家把你当欣赏的前辈,你拿人家的东西自慰。
蜷曲起腿弯时,膝盖冷冷的。
她想起郁南星用热热的掌心覆盖过她的膝盖,在唇齿间露出难隐的低吟里,她又多念了好多遍郁南星的姓名,颤抖到最后只剩下她的喃喃自语声。
“什幺时候开始,我落到这样的处境里了,都怪你郁南星。”
所以你可一定要成功。
眼泪水和身下一同流落,她连高潮的茫然里都能感觉到痛。
郁南星再没来看过她。
坐在练习生候场席时,彩排后台有无数嘈乱的黑影,秦日新凝望着郁南星等待下的侧脸,想着她或许早该叫停这一切,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站在人潮之中,如果她不贪心多用那一份力,她就能看着暗场后的第一束光打在郁南星身上,照亮她的背影和无数空气中躁动四散的尘埃,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在那场算得上浩大的盛会落下帷幕后,自己可能会接到和她用力的拥抱,分享酣畅淋漓的喜悦,自己也许能隐隐感觉到对方衣服浸透热汗的气息,轻喘着高声庆贺,这样的一刻,仿佛她们相爱着,就套着偶像的外衣,就站在万众瞩目里,彼此爱着。
就算没有,自己至少能站在现场拥抱她。
可她明明就能争,这幺做她一定后悔。
所以她正在偿还付出的代价,最后登台前,场馆外边传出礼炮的声音,衣襟沾着她赤裸身体的汗,指节抵在体内,潮热泄落后秦日新才敢荒唐地走回后台。
她看见人群里的郁南星,下一秒就要上场,她不能当着郁南星的面掉眼泪。
于是她听见自己说。
“站在你我梦里的那束光下吧”
这句话她得到回应了。
许久没理他的郁南星这样说。
“前辈……我紧张、我害怕……”
暗场等待,无论观众还是表演者,时间总漫长如年,但此刻成团,郁南星的下唇又在出血,咬得殷红。
在这些人声和身影下,现场进进出出,舞台人来人往,有的人走进,挥舞过衣袖遍默默离去;有的人片刻停驻,点燃一支明媚的烟花;也有人纵身腾跃,微笑告别过去,入场或者离席。
只有郁南星的身姿在她盛放。
空气中浮动的光点跳跃着桩桩件件的事迹,这无数年的艰勤放在波涛汹涌的时光流转中仍太过渺小,秦日新感觉自己也为见证过、回望过的每个纤细的梦而自豪;站在舞台上青春时节的少女,被明亮的灯光照亮光滑的双肩,舒展的身姿使得柔软的裙摆在尘埃中飞舞。
在她们喘息着洋溢着无尽的活力时,昏暗的台下霎时间浩淼如寰宇,时间短暂而漫长,缠绕每个旁观者浮动的心,透过这一切秦日新看到太多人,看见不久前的自己。
“第一名”
“她的得票数是……”
“让我们,恭喜……”
“郁南星!”
桂冠高置于头顶,宝石反射着夺目的光泽,众目之下的郁南星,轻盈、澄澈、张扬、凌厉、熠熠生辉,像焰火一样。
观众席很远,隔着那幺漫长的距离,秦日新依然感觉自己被那双坚毅的眼睛穿透,能听见她强有力的心跳在激烈情绪下的奋力跳动。
接着,悲痛的囚笼把她砸中。
她看见郁南星的眼下流露出一霎的悲戚,像是遭受了背弃,秦日新在潜意识里感受到一种被侵犯感,来自远方的人。
孤独,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一个人的孤独。
这是秦日新漫游过的一场终于醒来的大梦。
酣畅不已,却也大汗淋漓。
选秀,编织给她们很多人一张巨大的捕梦网,好像冲出重围就获能永生。
人们相信着,因而前赴后继。
但舞台少的可怜,连冲出去的人都很难不往回怀念。
秦日新忽然觉得很讽刺,她们都想要舞台,失败的像她这样,该干嘛干嘛去,成功的竟然也没得到,有点好笑。
郁南星还想要舞台,她只能去那些不伦不类的音乐节,上奇奇怪怪的路演。
那她也去。
有一年,群舞她不满意,老师们都很会跳,但都不是那追着镜头疯咬的味道。
所以她满公司逮练习生,可是选秀如今也死了,这些年的艺人转型的转型,退圈的退圈,那些在舞台上同行的记忆犹如昙花,只夜里一现后就陨灭。
郁南星急得眼睛发红时,碰上了在公司的秦日新,她匆匆忙忙走近,抓着秦日新的手带着哭腔喊:“前辈……”
手心好软,骨节很硬。
她瘦了,吃了很多苦。
自己撑一撑能不能上台呢,可我要是撑不完一首歌不正连累她吗,她也不是来找我帮忙的吧。
秦日新想了好多。
自己帮不了她。
那只手抓住秦日新又被秦日新抽开,郁南星转身抹着眼泪逃走。
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走进秦日新怀里和对方拥抱,这一幕在秦日新眼里像是郁南星主动和她热吻了一通。
那低哑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酸,酸到蝴蝶骨都跟着一起颤,一起疼。
可我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