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天边金乌垂西。
边明姌端坐在屋舍内,通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天边的霞光逐渐暗淡。
纤陌两旁骤然燃起的明火在暮色中左晃右晃,暖融融的火光映照出竹叶纤细的影子。
屋外虽排了一路的火光,却未有亮色照进屋中,边明姌隐匿于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夜晚来的很快,竹林静悄悄地立在夜色中,似是等待命令的奴仆。
一阵大风吹来,整个木屋被“哗啦啦”的竹叶声所包围,连续的声响如同鬼魅奏乐,配着火光跳舞。
边明姌忍住内心的恐惧,不禁细想这几日的遭遇。
她是被抓到这儿来的,已经两日未进食,还被那群恶人下了药,封住了气脉。
要说为何,只能怪她识人不清,轻易地相信了陌生人的话。
她从凌空山来,到四方去。为了行侠仗义,为了修身养性。却不料外面的世界如此险恶,还未扬名就被毒打了一番。
又有一阵大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竹叶到木屋中来,些许叶子飘飞到她的身边。
她忍不住伸手摸去,却有一双鞋出现在她眼中。
边明姌心中猛然一惊,刚要擡头就感受到后颈处压实着一柄剑,未出鞘的剑。
“被困几日?”
说话的人声音懒洋洋,压她的力道也不重。
“三日。”她答。
剑的主人安静了一顺,收起那把剑,又问,“为何被困。”
边明姌顺势擡头,来人逆光而立,瞧不清面容,但声音她却很熟悉,“不小心被抓了,说是要把我送给神明做新娘。”
真是荒唐的言论,不过这世上的神明到底是什幺也不好说。
边明姌憋了几天的委屈,看到来人也忍不住了。
她颤巍巍的伸手,揪住少年的衣角,就嘤嘤得哭起来。
少年抱住剑微微一顿,低头看见的是穿着繁琐服饰装模作样哭泣的姑娘。
“还能起来吗?”
“被下了药,浑身乏力,气脉也被封住了。还有……两日未进食。”说着就擡起梨花带雨的脸。
意思是我都快要死了,你怎幺还不抱抱我,还不把我救出去。
少年轻笑一声,蹲在她面前摸她的脸。
“这嫁衣,我还没见过。”
“呜呜,我是被迫的。”
边明姌忍不住用脸贴在他的掌心,还胆大的把他抱住。
“几月不见,瘦了很多。这里是一处秘境,抓你来的人我没看见。”那就是不怕她能逃出去。
语调曼曼,少年拍了拍她的背,继续说道:“神明的新娘做不了了,但是——”
边明姌等他说下一句,“但是什幺?”
“但是可以做我的新娘。”
“?”
边明姌很震惊,几月不见,他倒是变得直白了起来。
“周期岁,你是在说笑吧……”
周期岁瞧着姑娘一眨一眨的眼睛,心情很好地说,“我何时骗过你。”
“可是……”
“我先带你出去,有什幺问题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周期岁把她抱起来,不是公主抱,是让边明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双腿环着他的腰的抱。
周期岁是从秘境下方来的,走的背阴路。而背阴路通的却是地府。
此路阴森,危机重重,天地气海漩涡于入口处,能够轻易断掉士者的生气。
但周期岁不是寻常人,他既不从地府找来,也不受气海限制,直走这条道,通阳间。
出了秘境,是烈日当头的艳阳天,还未到夜晚。
看来困住她的秘境能够颠倒时间,呼昼作夜。
边明姌被周期岁抱着,小脑袋左动右动,然后偷偷地把脸蹭在他脸边。
周期岁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但也并未阻止她,依然稳稳地往休息的地方走去。
这地方很偏,土地荒芜,仅有的杂草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等边明姌在周期岁耳边吹够气后,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这地方我好像没有印象。”她用额头顶了顶周期岁的肩膀。
周期岁也没回答,反而是仔细感受四周的天地之气。
“跟我被抓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边明姌强调。
“你是从什幺样的地方进去的?”
真要说起来,那群神叨叨的人把她丢进了一片密林就走了,临走前还笑的诡异,说了一句“神女自有出路”。
而她浑身无力,根本不可能走出那片古怪的森林,只能强撑着身体缓慢前进,然后就发现了一个石洞。等进到石洞,第一眼就被地上的红色阵法给吸引了,再回过神来,她就坐在那个屋子里了。
“天地之气混沌无序,像是巫山神术。你去的密林本不该在那儿。”
“难怪。”
边明姌不再说话,连日的惊吓让她偏头就在周期岁怀里睡过去了。
周期岁眉眼微垂,站在此地界中心,吟哦出晦涩的经文。
随着他的吟唱,天地之间狂风骤起,空中飘浮的白云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卷在一起,四周尘沙飞动,巨大的声响从遥远的海边吹到这被混沌隔离的地界,来自地底的震动轰然炸毁被掩藏的真实。
周期岁向左面撇去一眼,浮动的尘雾后坐着一位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