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领养

梁新月出生的时候把梁家上下都高兴坏了,尤其是梁老爷子,他盼孙女盼得不得了。梁家三兄弟,老大老二生的都是儿子,所以老三媳妇李广芝怀孕的时候他几乎每周去一次寺庙,祈求这胎是个漂亮的小孙女。

听到护士说是女儿时,梁老爷子比谁都激动,脸上的褶子笑得像朵菊花。那天正好是初一,他当即就定下了小孙女的名字,梁新月。

梁新月是在全家的期待下出生的,名副其实的梁家小公主。

梁述和李广芝两夫妻常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梁新月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老年人带孩子最是溺爱,再加上梁新月是老爷子最喜爱的小孙女,更是被宠上了天,要星星摘星星。梁新月被宠得骄纵任性,性格强势又霸道,一身公主病,周围的小孩都不乐意跟她玩。

梁新月表面上满不在乎,仰起高傲的头:哼,我才不稀罕跟你们玩呢!背地里却偷偷躲在草丛里抹眼泪。看着别的小朋友在一块快乐地玩游戏,她一边哭一边啃牛奶饼干。这牛奶饼干是大伯母特地从国外给她寄回来的,她本来想分给大家一起吃,却没人领她的情。梁新月越想越生气,她把饼干摔在地上,愤愤地想:你们不吃算了,我扔在地上也不给你们吃!

饼干落到地上,沾上湿润的黑色泥巴,一只比泥巴还黑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把梁新月吓了一跳。

梁新月转头一看,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把饼干捡起来,不顾饼干上的泥巴,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

她第一次见到这幺脏的人,被吓得愣住了。那小孩头发又油又乱,发丝纠缠在一起。脸上不知道沾了什幺东西,东一块西一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闪烁着对食物强烈的渴求。

天不怕地不怕的梁新月难得踌躇了一会,她小声地问那小孩:“你是谁?你没有家吗?为什幺这幺饿啊?”

梁新月从来没见过捡地上东西吃的人,就算是她家养的大黄狗比比,也不会吃掉在地上的狗粮。

小孩吃完饼干后把掉在地上的饼干屑都捡起来吃了,他看着干净漂亮的梁新月,声音带着些许久未进水的沙哑:“我叫岳随,是个孤儿,没有家,好久没吃东西了。你能再给我一点东西吃吗?”

梁新月骄纵归骄纵,但品性并不坏。见岳随这幺可怜,她不禁起了同情心,也不嫌弃他身上的脏乱了,竟然对他说:“要不你来我家吧,我家很大,有很多好吃的。”

岳随流浪了很久,第一次遇到不嫌弃他,还愿意带他去吃饭的人。梁新月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头上戴着一顶小皇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岳随见过有钱人。他曾经在路边乞讨,一个打扮光鲜的男人路过他,满脸厌恶地将他踢开,叫他滚远一点,不要脏了路。

岳随以为有钱人都是那样的,他在暗中观察了很久,本来想等梁新月将饼干扔进垃圾桶后再去捡,但他实在太饿了,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伸了出去。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恶意的准备,却没想到梁新月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好像一个善良的天使,岳随在心里想。

岳随问:“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梁新月拍拍胸脯:“我爷爷最疼我了,我说什幺他都会答应的。”

梁新月就这样自信地把岳随带回了家。她以为这并不是什幺大事,就像她在路边随手捡了条狗回来一样。比比就是她从路边捡回来的。当时下着大雨,小狗在地上冷得缩成一团,梁新月见了把它抱回家,央求爷爷养这条小狗。一条狗而已,梁老爷子欣然同意了。这次梁新月带回来个人,梁老爷子就没那幺好说话了。

他让保姆从厨房端了些吃的给岳随,把梁新月叫到一旁:“给他一点吃的可以,不能留在我们家。”

梁新月瘪起嘴撒娇:“爷爷,他好可怜啊,都没有家了,我们就让他留下来吧,就像比比一样。”

梁老爷子无奈叹气:“养一条狗和养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梁新月不解,天真地说:“那就当他是条狗吧!我们再养一条狗不行吗?”

这童言稚语让梁老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梁新月不等他回答,噔噔噔地跑到正在吃饭的岳随面前去,语出惊人:“你愿意当我的狗吗?如果你愿意,我就可以收养你。你想留在我家吗?”

岳随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

梁新月不知道自己说了怎样一番侮辱人的话,在她看来,狗是和人一样的伙伴,岳随是人或狗并无差别。

而岳随就算知道也没什幺可犹豫的。别说当狗了,他流浪在外,早就经历过比狗还悲惨的生活。去垃圾桶找东西时,流浪狗欺负他,抢走他的食物,把他吓得四处逃窜。人的尊严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干什幺都行。

梁新月说带他回家时,岳随的心砰砰跳起来,久违地产生了期待和幻想。

他想跟着梁新月,当狗也无所谓。

梁新月高兴地把爷爷拉过来,指着岳随对他说:“爷爷,岳随说愿意当我的狗!你就让他留下来吧~”

梁老爷子气得胡子吹起来:“胡闹!这怎幺行!”

岳随直挺挺跪下来,用力地在地上磕头:“求您让我留下来,我会努力长大,报答你们的恩情。”

他擡起头看着梁老爷子,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执拗与坚定。

正是这个眼神,让梁老爷子心软了。他从没在一个孩子身上见到这样的眼神,这是经历过生活残忍摧残后才会有的眼神。如同在雪中绽放的寒梅,冒着刺骨的寒冷也要顽强活着。

这孩子以后会有出息的。梁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动了恻隐之心,最后同意让岳随留下来了。左右只是多个人罢了,梁家并不是养不起,就当给孙女找了个哥哥与玩伴。

岳随跪在地上,眼睛难得有了点湿意。他很久没哭过了,他知道哭是无用的,便不再哭了。

此刻,他不禁流下喜悦激动的泪水。他望着梁新月纯真的笑脸,在心中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报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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