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斗场

他们一行人一路上快马加鞭,五日后便抵达了西炎最西边的海岸,再往前,就是浩瀚无垠的大海了。这是一个名叫”无方”的小镇子。由于常年作为海上贸易的中转站港口,这个镇子虽然与帝都远隔千里,但十分繁荣,商人走贩、车门船只往来甚密。

涂山璟说:“小夭,再往前就是大海了,我们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两日。等我备好船只我们就出发。”青丘一族的生意涉猎甚广,在无方镇也有他们的商船。

小夭点点头。

小夭从一踏上无方镇开始,她就心里有种说不明白的躁动感,此刻她站在青丘商会的塔楼上注视着天边蔚蓝的海,因为修建港口的关系,这里的海浪并不汹涌,安安静静地仿佛在沉睡着。

“这里风大,小心着凉。”璟不知道什幺时候上来了,他用一件披肩轻轻地拢住小夭的肩膀。

“小夭,我听说这个镇子每月十五都会举行海神节,用来祈祷本月出海的船只顺利平安,海象平稳无风,想必会热闹的很,你想不想去看看?”

看着涂山璟开合说话的嘴唇,她忽然想起梦中相柳薄凉的唇,被她一寸寸地碾过,清浅的草木的味道全部被她攫取……

小夭有些失神。

涂山璟不再说话。

“不了,我有点累,我还是想休息一下。”小夭回过神来,不禁有几分歉意。

涂山璟心里苦涩,还是笑了一下,“好,那你休息吧。”自从听到相柳的死讯开始,他能感觉到小夭逐渐在疏远他。

小夭,在你刚才分神的瞬间,是在透过我看着谁?

我是不是,快要失去你了。涂山璟怔忡地想。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夭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翻涌,血气在她的五脏六腑间冲撞着,她施加灵力想压住这种躁动,却只能让它们安静一瞬,很快便又卷土重来。

她拿出水晶球,这是相柳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冰晶在她掌心释放着寒气,好像起到了一点作用。相柳把象征着他自己的男鲛人放在水晶球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中间那一对壁人。

小夭十指收紧,深深地握紧了水晶球。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次梦里的场景和上次很不一样,小夭看到四周的环境很是逼仄,光线昏昏沉沉,她闻到的是一股潮湿的恶臭,耳边传来无数人的喝彩和叫骂声。

这是,大荒的死斗场!

奴隶们在这里生死搏斗,贵族们押注自己看好的奴隶,死斗场上输赢之间全是供看客们取笑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夭站在看客台上的最高一层,周围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正在肉搏的奴隶,不时哈哈大笑。她皱起眉头,往下面看去,底下有五个奴隶混战在一起。

这种群战她并不陌生,以前和防风邶一起看过多次,群战一般是决斗圈前的比赛,最后会留下两个奴隶作为决斗圈比赛的双方。

决斗场的规则简单扼要却残酷,赢者生,而输的人只有一死。正在看着,有个奴隶一时不慎被掀翻在地,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另一个身形高大些的奴隶干脆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打向他的头部,全都是朝着致死的弱点的进攻,不一会儿血就流了一小摊,被打的奴隶逐渐停止了挣扎。

他死了。

打赢的那个奴隶双手捶胸发出呜呜的嚎叫,宣示自己的胜利。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高高地跃起,脚掌踏向这个奴隶的脸。

“砰”的一声,这一脚有千钧之力,这样落下,重重踩在他的脸上,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喀”的一声轻响,这个奴隶左侧的脸颊顿时变形,骨头断了,他痛的面孔扭曲,眼泪忍不住簌簌滚落,发出狼嚎般的叫声。

好深的城府。

攻击的人从始至终都假意和另外两人混战,看似胶着,其实是在隐藏实力保存体力。

而现在另外一组的胜负已分,胜者的体力已经被消耗了大半,况且又大喜过望不设防,不正是他最好的进攻时机幺。

三两下,被打之人就倒在地上断了生气。

那个横空出世的奴隶一身血污,粗糙的短衣已经被划烂了,只能堪堪遮住身体,头发乱糟糟如鸡窝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打赢了,但毫无胜利的喜悦,颀长的身影孤傲地立着,擡眼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冷漠如古井,却又迸发出野兽般的生命力。

小夭的目光倏然收紧。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仿佛实质般粘稠地让她难以呼吸。

她微微张开嘴,却怎幺也说不出口那个挂在心尖上的名字。

相柳。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叫他。

原来她竟然是梦回到了相柳年少时被困的死斗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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