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恒星酝酿着无数的能量,白金的光芒望向这颗墨绿色的恒远星。而丛丛掩映下的表皮,遍布着密集的危险与宝藏。
一个黑影窜出细密针叶。尖端滴落着红液的八脚爬虫毫不在意地擡起一只步足,背甲抖了一抖,从腹部落下更浓稠的红色粘液,覆盖上贴着苔石迅速蠕动着、正要逃过去的黄白斑点软体动物。
丛林原野里,未知等于危险,而对地下产业来说,危险意味着无尽的财富。
朗泉轻跳攀爬上了更高一层的老木,盘旋着的青紫蟒兽顶着黑色苔藓,竖起瞳孔向他吐出分叉警示。风声未起,蛇头落下,他将蛇头捞进空间,几根藤曼划过树间,勾住软下去的尸身,金发少年迅速将其捆在树干上。还是有几滴血下坠,被一双大脚踩上了沾红的草根。
几人毫无所觉,领头人的精神体大摇大摆地跟在巡视队伍周围,散发着嚣张的信号。无人查觉的高处,树上的那双金色瞳孔,在看到院内不时闪着电磁火花的囚笼时,散发出了阵阵气旋。
金发少年控制住精神海里独角兽的怒颤,遥望了一眼躺在囚笼内的幼童,彩色的鳞片显示出被捕捉的原因。不能轻举妄动,他已经在丛林里找了两天两夜,直到抓住一只黑色海兽,才被急切的几只长臂猿拦住,指着远处的峭壁,示意那里有东西。
这才找到赏金猎手们的驻扎点。
少年微侧耳朵,点开耳内的微型记录仪,电磁流动声隐隐,淹没在群虫的杂烩鸣叫声中。
耳内传来的,是仇佑一的声音。
“左下三个,山洞内两个。往右,两点钟方向。”
少年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悄然变换了角度,让记录仪传送更多信息。
“等等”
耳内的话音刚落,院内风声骤止,数支尖头长弹莫名破出,射向角落,被集火的黑影踩断树枝,在丛林掩护下落入更深处。
艹!
少年被那领头人的精神体追着奔逃,眼看几个猎手被地势所限落在后方,只有这头血盆大口的鬣狗踩着断掉的枝干攀上来撕咬。
耳内传来女人的指挥,少年矫健上跳,荡起一根藤蔓跃至空中躲过一次攻击,她再一次提醒他不要放出精神体。少年还是忍不住怒火,下一秒在躲闪中直接砸断脚下树干,反身一跃踩上窜来的鬣狗背脊踢开,带着火气横腿一扫,却被它旋身躲过,劈碎了一旁的枞木。毫秒之错,鬣狗的獒牙张开在他背后。
气流破开,毛色在雨林中挥闪着光泽,电磁交错,鬣狗与金狮攀咬绞杀,野兽的嘶吼从半空往下坠落。
少年终于踩在落脚点,金瞳锋利起来,望向远处那棵如垂坠老人般的黑皮高木。有人立于阴影下,气息与危险的雨林完全融为一体。周围安静如斯,除了两个精神体疯狂的扑杀撕咬瘆入空气,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周围还有人的存在。
这就是那个随既。
女人的声音在耳内响起,在提醒少年抓紧时机躲开。狮子的嘶吼压住了鬣狗,不用看也知道谁占上风。高壮少年虽然不甘心,依旧听话地随风潜入阴影。
鬣狗满身斑驳伤痕拼死甩开狮子的咀嚼,猎手的利箭从树后更快一步扎入狮子的前肢。野兽怒吼着撕开箭矢,向导却突然闻到了致命的气味。
言语在电流声里更慢一步,躲在树洞内的佑一还未来得及发出提示,雄狮的动作在几息之间滞后,带着半支箭头的爪子突然带倒抽搐起来,断裂一旁的银色机械上挥发着无色的精神体剧毒。随既一言不发,向遥处的金瞳发出信号,自阴影里向明处的几个大汉缩小包围。
只能用言语指挥的仇佑一根本无法感知到两人的具体状态。
她现在的精神丝极其纤细,雨林的精神磁场如千斤重石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束缚不了任何精神体。仇佑一躲在树洞里,只能通过两人身上带着的狭窄视角迅速判断,间或给出一点提示。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战士,但倒地挣扎的狮子在迅速远离视角,是两个哨兵想把战场拉远。
仇佑一的精神丝濒临界限,薄弱的感知试图展开,却被剧烈压制,更别说不善于此的哨兵。面前的光子屏幕已经因为速度而模糊,她狠心断掉围绕狮子的感知视角,汗水滑过了紧紧闭上的眼睫。
感知被拉得极细极窄,她脑海里的疼痛翻倍剧烈,终于追上互相击杀的人群。她的精神海乌云翻涌间,感知视角已掠过路边两个脖颈断裂的猎手,压住领头精瘦猴腮的意识。有谁看准时机,猴腮的头骨就要开始碎裂。
右方的光子屏幕显示出停顿。
一股粘稠液体喷上视角。
如针的感知无法探知是谁的血管破裂,但另一片光子屏幕里却露出了鬣狗深深刺入肌肉的獠牙。
野兽狰狞的齿龈对着屏幕那头睁眼的仇佑一,在被随既的另一条腿踢上断齿的瞬间连血带筋死扣下去,而猴腮的手在此刻擡起,在朗泉向他头颅再一次抡拳间,悄然打开。
是榴弹。
“跑————”
两个哨兵的耳内传来尖锐电磁,仇佑一命令两人撤退,她眼前的两个光子视角却在同一时间碎裂。拉长的感知抓不住任何一人,只能感到尽头的空气在剧烈灼烧。
倒在树洞附近的狮子再一次发出抽搐声。
仇佑一的精神海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仿佛是烈焰在天空中旋转着咆哮,本已回绿的草原抵抗不住烈火,精神体发出此生第二次急剧崩溃的嘶鸣。
黑猫翠绿的瞳孔映着漫天的火光,与剧痛倒地的女人一同闭眼,流下悲痛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