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夏萱主动要求收拾餐桌，处理卫生。
放在以前，只要夏辰禹在场，是绝不可能让她沾染半点家务活的，而这次，仅仅一个来回，他就放手让她做了。
夏萱在水池边，借由将沾水的碗擦干的动作，时不时地，视线越过岛台，落于仰靠在沙发上的哥哥身上。
看得出，他情绪不高。
可是，为什幺他越不高兴，她就越是内心愉悦呢？
已经开始无法理解自己了。
夏萱只是有他在的时候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则平时在家，父母可不会多惯着她，她的家务活该做就做，没有任何含糊。
手脚麻利地干完活，回到客厅沙发，故意坐在哥哥对面，隔着张茶几的对面沙发。
“萱萱。”
“嗯？”
“坐过来。”
“哦。”
夏萱起身坐到他旁边。
“跟我讲讲，什幺时候？谈的？”
夏辰禹此刻擡起了头，像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才刚进学校没多久......”
“其实他，你也认识。”
他张了张口，又噤了声，用目光询问。
“就是成铭。”
夏辰禹一时想不起，无法直接用名字来对应起他认识的面孔。
“就是住楼上的那个哥哥。”
“他？”夏辰禹面色僵了僵，眉头蹙起，继续追问道，“你真的喜欢他吗？了解他吗？不要只看外表。”
夏辰禹每日上下班，跟楼上那位都或多或少能打过几次照面，虽然两人表面上都是客气地点头微笑，实则，他对对方印象并不好。
而且走向是越来越差。
夏辰禹并非一次撞见他带着女人回家，关键是，在某一段时间里，几乎都不带重样的。
可想而知，那男生究竟是玩得有多浪有多花。
夏萱埋了头，轻声解释着，“我挺喜欢成铭哥哥的。”
“你在叫他什幺？”夏辰禹盯住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耳鸣了，不可思议地问道。
“成铭......哥哥啊。”
“他算是你哪门子的哥哥？不准叫。”
“......”
夏萱掐着手指，心里竟不知怎地生出一抹怡然自得的情绪，忍不住就在他面前弯起唇，声音也是笑音“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会吃什幺醋？”
夏辰禹慌着急着解释的样子，表情和动作都没多少自然可言，通通落入在那女孩的眼底。
她没讲了，他也沉默起来，空气中像是有种什幺东西在发酵，并肆意蔓延，扼住了他的喉，堵住全部声音。
夏辰禹急需讲点什幺，才不至于被这小女孩牵着鼻子走，落入她的圈套里。
“谈......”他清了清嗓子，淡色道，“谈恋爱可以，注意距离和安全，你还小。”
“哦。”
夏萱这一声也还是笑着应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敷衍。
“没在跟你开玩笑，萱......”
女孩已经直接站起了身，僵着脸，“你有点太啰嗦了哥，我都成年了，知道怎幺保护好自己！”
夏萱手臂被拉住，脚步一踉跄，正脸撞上了也好站起来的哥哥胸前。
他胸膛好烫好坚硬，撞得她忍不住哼了声。
“你懂得保护自己？”
夏辰禹目光锁在她头顶，样似质问，“你要是真懂得保护自己，又怎幺会去......做，做那......”
他突然想他妈的给自己一拳。
明知有些事是她不愿意回想起的，也成了他的心病，再复提起无疑就是揭开了伤痂，让汩汩鲜血横流。
午夜梦回，他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是自己的失责，没守护夏萱守护到位。
不经意地又提起，满腔悔意。
“抱，抱歉，哥哥不是有意要提......”
夏辰禹单手搂住了她肩头，身形绷紧，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另外只垂落的手掐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凸出，翕张着愠怒和悔意，有种冲动和力量想要捶到墙上，砸个粉碎。
夏萱没有动弹，夏辰禹感到胸前一片温热湿凉。
莫不是又哭了？
轻易就泄了气，也卸了力，两手摁着她肩头，将人缓缓往外推开。
她是捂着唇鼻的，夏辰禹再往下一看，自己的白衫上已经染上一大块刺目的鲜红色，地面也扬落了好几滴。
几分钟后。
夏萱捧敷着冷毛巾，低头埋在了洗脸池子里。
先前的怒火和冷战对峙似乎戛然而止。
他又成了那个无微不至呵护妹妹的哥哥，她又成了那柔软乖巧的妹妹。
夏辰禹离开换下了自己染血的上衣，再回来时，她已经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止住了吗？”
回应的是一阵轻微摇头。
原谅他，看着萱萱刚才还一脸冷漠现在却有些狼狈的样子，竟然忍不住想笑。
他没真敢笑。
将她即将松散落下的头发又重新扎了上去，夏萱埋着头，细长的后颈裸在空气中。
雪白得有些刺目，中间一根椎骨微微突出，弧线很柔美，靠近点还能看见细微的绒毛。
夏辰禹站着她身后，悄悄地盯住，有点鬼迷了心窍，甚至还想擡手复上去。
手上的动作明显要快了半拍，反应过来时，掌心已经触及到一片凉腻的肌肤。
引人贪恋入神的触感，让他后知后觉地心颤。
已经很久没这样碰过她了。
这个碰，仅仅指把她拥抱进怀里，摩挲她发丝，再甚点，吻吻她的额心，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这些曾经都是很容易就能得到的，往往也是夏萱主动送上。他从未加多想，只是予取予求。
可是此刻，再次无距离贴触，心里像是触发了机关般，生出的悸动和涟漪就快要泯灭他的理智。
或许心魔早就生了，只是他不肯承认，直到现在，也还是不敢承认。
夏辰禹松开了手，夏萱闭目埋着头，并没看到他那有着些许紊乱的步子，只听见了句，
“我去给你做点冰糖雪梨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