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编,走了。】
【江舟老师,发布会见。】
裴轻舟关上手机,前脚刚走,雨随之而落。
望着变小的酒店门牌,听雨响在车顶,她懂了“双喜临门”的含义。
“那个女孩被网暴了。”姜迎等裴轻舟回头后说。
“哪个女孩?”她回想。
“之前你扶了她,还给她画了小船的那个。”
裴轻舟诧异:“原因呢?”
“有大粉花重金想买那张画,小姑娘不给,人就开始造谣她是私生饭。”姜迎司空见惯,语气平淡地像在说家常事。
一张称不上画的简笔画而已,就引了如此祸端?
裴轻舟困惑又心悸,她有那幺火吗?
“能帮她辟谣吗?”她问姜迎。
姜迎看着iPad排行程,漠然说:“辟什幺谣?你就算发博澄清,也只会让其他粉丝觉得她特殊会有更多揣测,不是你说别人就信的。再说,这就是件粉圈里常见的事,就没见过有正主下场的。”
姜迎其实还想说,为一个小粉得罪一个大粉不值得。
大粉的价值是粉圈里更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关键时刻控评、洗广场、上热搜都是要靠这些人的。
姜迎知道,裴轻舟也被普及过,所以她不再追问,看起定制好的“采访目录”。
问题和之前一样平淡无奇,不涉及个人情感,回答也都是写好的。
不过她今天不太想背回答了。
“江舟老师您好,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主持人询问对面的裴轻舟。
她点头:“开始吧。”
发梢微卷,玫色红唇,额前薄发遮不住浓眉,她擡手拨开挡眼的所有发丝,定定看向镜头,开始一场属于裴轻舟的采访。
“江舟老师,很多网友的觉得您这个艺名好听,想问您有什幺来源吗?”
摄影师收到主持人示意将镜头锁向裴轻舟,给了独镜。
裴轻舟扶扶耳麦:“其实一开始没什幺别的含义,只是我本名里有个舟字,没拍剧做艺人前,我的生活就像在一片江上一样,不停漂荡,取这个字是觉得相配。现在,它意义更多了点。”
姜迎在采访间外听着,发现跟写好的回答不一样,但觉得答的还不错便竖耳朵继续听。
“那您是怎幺踏入这个行业的呢?”
肯定不能答在酒吧遇上个编剧,于是她微笑着答:“一直以来运气都还不错,正巧遇上贵人了。”
第二个问题了,主持人确认裴轻舟不再按采访上的定制答案回答后,也开始随心问。
问一些能引起话题度的问题。
“这个贵人是陈暮江陈编剧吗?很早就有网友说您拿到这个角色是陈编剧定下的。”
主持人的口吻已经快把“你是皇族”、“潜规则上位”的暗示写到脸上了。
姜迎扶额,这可是万人看得直播采访,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就怕毁了。
压着心跳继续听。
裴轻舟大方笑笑:“其实在拿到角色前,我经过了系统的学习,目前在学舞蹈为新片子《海上花》做准备,希望大家多多关注。”
姜迎心里点赞,面上淡然。
既没说谎,也宣传一波新片,绕了个话题而已。
同时没提陈暮江一个字。
主持人是挺无语的,对她来说,裴轻舟答了等于没答。
“那您拍《山海归梦》和安青搭戏觉得有难点吗?比如,会不会因为一部戏喜欢上一个人呢?”
听出来了。
主持人意思是会不会因戏生情,毕竟和安青炒CP,炒的相当真,娱乐八卦最关注艺人的恋情状况。
“难点是有,不过安老师很认真,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不懂的地方他都有教我。”她停顿,看下镜头买关子,“我觉得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清的。”
那到底是会喜欢还是不会喜欢?
主持人一听是又无语了。
又等于没答。
姜迎对这个回答是满意的,给足了模糊感。
放CP粉眼里就是,没否认就是承认。
何况她今天戴的手链,是前几天姜迎说,要制造恋爱线索,特意发过微博的。
忍住无语,主持人咬牙继续,问个简单的:“家里人对您做演员是怎幺想的呢?”
主持人满眼期待,毕竟是个很常规的问题,应该能给个不错的回答。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裴轻舟,微微动动身子,眼底的颤动一瞬而过,说:“我是孤儿,所以不太可能有看法。”
听到回答的主持人一时无言,这个回答很短,但信息量很足,够他们的采访冲月底的KPI了。
然而姜迎无语了,她给裴轻舟个人资料上写的父母病逝。
造假女星…卖弄人设…
准备给公关部打电话时,姜迎又听到裴轻舟说:“签约公司时,老板说我身世太惨,容易被怀疑立人设,所以个人资料上给我编了一段经历,但是我觉得也没那幺惨,所以今天算做一个澄清了。希望大家也不要过多揣测我的个人生活,未来我会努力用作品说话。”
姜迎收手机,不用公关了。
人把责任全推给公司了,静静等挨骂吧。
不过她觉得裴轻舟挺聪明,公司再怎幺挨骂也不会影响存亡,骂骂就过去了,但明星不一样,搞不好就是塌房。
而且艺人塌了,公司营收会受影响。但公司挨骂,对艺人并无太大影响,反而更激起粉丝的维护心。
更何况,这一段裴轻舟说的很坦诚。
话题已有,后面的问题主持人都懒得想了,直接按台本上的问题一个个问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答到尾声时,主持人已准备收场,但裴轻舟给了个眼神,并且手放死角朝主持人比个等等的手势。
于是主持人接了一个问题:“通过我们的采访,相信大家对江舟老师的了解也更深了。不知道江舟老师还有什幺想对看直播的各位朋友们说呢?”
裴轻舟感激地看看主持人,正对镜头说:“听说很多粉丝喜欢我那张简笔画,当时其实是因为艺术签名我还没学会写,就随手给小朋友画了一张,没想到会有很多人喜欢。我已经和公司商量过了,不久会有正规的购买渠道,而且都是我亲手画,不是影印,如果有想要的粉丝,可以去关注下。”
跟公司商量过?
她姜迎怎幺不知道。
看着裴轻舟,姜迎说不出话了。
因为没错可挑。
除了和公司商量过这一条,但是裴轻舟说的是购买,等于说有钱可赚,所以也没错。
既没有暴露那个女孩的信息,也没有说,真的去下场为谁伸张正义,更让姜迎觉得高明的是,这段话完全讨了粉丝的心。
很少明星会真的亲手画n张简笔画给粉丝,大多影印,或者仿签,倒也不是说人不真诚,毕竟艺人行程紧,没必要这些不计数的东西投入时间。
如果真的要做,应该能再吸波粉。
亲笔画不比死板的亲笔签名好看?
那应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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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来说,城市郊区的地价该比市中心贵些,但滨江郊区有一处有悖常理,其地价甚至与市中心相近。
那便是陈家老宅方圆十里的地界。
山水相环,低低的中式合院在中央,像沉睡的老人,用白砖青瓦、红木石砖诉说古老的时间。
山脉的轮廓如底图,远看过去,大风车不停歇地工作着,山灯在上面微闪,雨让一切朦胧。
车停在平阔的院门前,陈暮江踏雨而入。
小伞从方形石地板挪上菱形石地板,绕过水花四溅的风水池,进入主屋前厅,开两扇连门,停倚在红木柱上,不久有人拿走,怕弄湿厅堂前的仍然干爽的石板。
“秋言,伞放我屋吧。”
“好。”
秋言收起伞,定步不动,见陈暮江望着里屋,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叔叔阿姨都不在,糖糖在偏厅玩。”
肩膀放松,睫毛轻放下来,陈暮江看眼时间,偏头问:“吃过饭了吗?”
秋言笑回:“吃过了。糖糖确实饿得早,晚饭我就先给她做了吃的,中午饭倒还好跟着一起吃的。”
“麻烦你了,秋言。”陈暮江颔首笑笑。
秋言摇摇头。
家里开饭总比陈暮江独居晚一小时,每次回来时,她总要调下饮食习惯,她怕糖糖不习惯交代秋言先给糖糖开小灶。
大人可以为规矩忍忍,做些调整,但小人她想惯着。
“姐姐吃过了吗?”秋言问。
“吃过了。”
陈暮江看看秋言,觉得人好像长高了,想想年纪好像和裴轻舟差不多,但裴轻舟比秋言高些,还要瘦些。
身形一高一低,两人擡步去偏厅找糖糖,路上聊着天。
“姐姐这次回来几天?”
秋言印象里,陈暮江回家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今年这是第一次回家。
她心里大约知道陈暮江不怎幺回家的原因,但碍于身份,不好多问。
“明日工作结束后就走。”
陈暮江双手放进风衣侧兜,走过一截石板路便观望几截连廊外的房景,感觉陌生又熟悉,像回家,更像走亲戚。
两只眼睛对新添的物件持有好奇,对一成不变的植株满怀亲切。
秋言听话倒也不失落,笑着说:“我马上要上高三了,老师说我应该能考晋大。”
晋大是省属高校,全国排名前5,陈暮江都考不上。
“那明年就该高考了吧?”
拐过连廊,到了露天区,陈暮江拿伞撑起,秋言跟在一侧,两人踏过六个隔断的石板,进入偏厅的过道,没雨后,才又接上话。
“是啊,明年就高考了,我还没想好学什幺专业呢。”秋言背起手,跟在陈暮江左边,过道靠雨的一侧。
陈暮江抖抖湿漉漉的伞,笑说:“可别让我建议。”
给一个人的人生做建议,太有风险,要为其选择承担不计其数的隐性风险,且无任何投保。
到达偏厅。
秋言不再搭话,接过陈暮江手里的伞,看见糖糖正跑过来,给陈暮江指了指。
“小姨——!秋言姐姐——!”
“秋言你回去睡吧,我照顾她就好。”陈暮江摸摸糖糖的头。
“好,明日几点叫你们吃饭?”秋言朝糖糖笑笑。
“不用麻烦了,明天早上我不在家吃饭。”陈暮江蹲下来问糖糖:“你是要等我工作结束后来接你,还是明早就跟我一起走?”
糖糖思考了一会儿,说:“明早走的话是不是可以见到舟姐姐和青哥哥?”
断网一周了,还是CP脑,陈暮江无奈笑笑,说:“是,但是要6点就起。”
发布会是上午9点,从郊外到市区约莫一个半小时,算上琐碎时间,保守点儿要6点起,糖糖通常睡到9点起,陈暮江是不确定她愿不愿意。
“行,”糖糖擡起小脸又对一旁的秋言说:“秋言姐姐,那你也别做我饭了,我也不在家吃。”
陈暮江被逗笑了,她说不在家吃是因为不想让家里阿姨起早单独给她做饭。
秋言在家里很自由,做饭这种家务活可做不做,给糖糖开小灶是陈暮江交代过才给做的,糖糖这话意思是吃一次秋言做的饭,就把人当她御厨了。
一时不知道该夸还是该笑。
陈暮江抱歉地看看秋言,但秋言不觉有什幺,很爽快的应了声:“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