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诗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没有细看就直接拉开拉环猛灌下去。
冰凉的感觉顺着食道从口腔一直滑进胃袋,受到刺激的胃部收缩痉挛着,她头晕目眩,有些想吐,余光忽然瞥见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也不知道是什幺时候放在流理台上的。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条短信:“我要结婚了。”
附带一张照片,上面的一男一女笑得都很开心,不过谭诗云认不出任何一张脸。她看了一眼发件人,备注是“前男友#17”,她完全没有印象。
“恭喜。”
她平静地回复了短信,再次举起易拉罐,灌下又一口。
同龄人纷纷结婚生子,高中时期关系最好的五个朋友里四个人都已经结了婚,剩下那唯一一位是女同——不,也许她也已经在国外结婚了,荷兰、拉斯维加斯或者随便哪里,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谭诗云甚至有些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了,名字也记不太清,只记得当时她给对方起的昵称是小星,因为她的名字谐音是启明星。
叫什幺来着?祁茗星?戚明杏?算了,不重要。
饮料喝完了,谭诗云感觉头有些晕,可能是什幺含有酒精的饮料吧。她捏扁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她再次走进卧室的时候,床单已经换过了,卫琢真站在窗边看手机。
“你在看什幺?”谭诗云问。
她其实只是找不到话题,所以随口一问,但卫琢真听到她的声音,却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藏起了手机。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之后,他又强装自然地在床头柜上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对她笑:“没什幺。”
谭诗云也扯了一下嘴角。她其实并不好奇,无论他是在和别人聊骚还是干什幺,她都毫不在意。
卫琢真端起床头柜上的牛奶递给她:“牛奶热过了,姐姐先喝完再去洗澡吧。”
这是交往的这一年来卫琢真给她养成的习惯,每晚睡前一杯热牛奶补充蛋白质和钙质,喝完再刷牙睡觉。
“谢谢。”
谭诗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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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呃……呕——”
呕吐声中,白色的液体落入洗手池,顺着池壁流下管道。
谭诗云抠弄着喉咙,呕了好几下,终于把不小心吞进去了一些的牛奶都吐了出来。
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眼圈红红的,眼泪坠在眼角要落不落。清醒自主的时刻,她是绝不会向别人暴露这副情态的。
你在干什幺?她再次无声地询问镜子里的人。
近几年来她时常会这样做。那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不知为何越来越显得陌生,她有时会觉得这具躯体根本不是自己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寄居蟹,灵魂暂时寄居在这个躯壳之中。这个躯壳不等于她,也不属于她,假如待够了,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不一定要有个目的地,只是离开。
但周围的所有人好像都不是这幺想的。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去。谭诗云撑着洗手台,吸吸鼻子,然后捧起水洗脸,将池里那些残留的证据都冲走。
水花飞溅,数之不尽的水珠里映出了无数个她,然后落在池壁上,碎裂开来。
……
谭诗云在床边坐下:“我洗完了,你去洗澡吧。”
“好。”卫琢真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姐姐晚安,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