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张开腿

一直到送辛西亚回去,季良文还是有些沉默。

辛西亚开心地带着在路边阿婆那里买的玉兰花手串,牵着三只会发光的波波球,边走边吃梅花小蛋糕。

走到教堂门口的喷泉,正好碰上斜对面的小学放学。

金乌西坠,粼粼夕波。橙灿灿的树梢随着热风震颤,蓊郁饱满的树冠如镜面反折出一圈朦胧温暖的光晕,连同树下遮荫的家长都溶进了金子般滚烫的夕照里。

一拥而出一群哄闹的学生,小小的,脸庞红扑扑,奔向自己的父母,吵着闹着要买冰激凌和养乐多。

季良文停下脚步,看着像小朋友一样开心的辛西亚,忽而觉得很愧疚。

她打扮的漂漂亮亮,这幺开心地和他喝茶、拍照、逛街,他却一心只想随时套取一些证词。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是辛西亚举起手,给他闻玉兰花手串,“良文先生,香不香啊?”

眼睛很像一条月牙。

“嗯......”他模糊地应一声。

“是良文先生给我买的呢!”辛西亚美滋滋地放在心口,翻来覆去地看。

季良文觉得自己更该死了。

教堂尖顶的十字架后,人字形的白枕鹤掠过雾紫红的天空。

“你喜欢的话,可以再送你。”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话便已经说出口了。季良文不免有些懊恼,这种话真是太逾矩、太唐突了。

辛西亚停止玩手串,猫眼石一般的眼睛凝聚在他身前,“是花吗?您要送我手串,还是花呢?”

他垂下眼睑,夕照打在面颊,是滚烫的火烧云。

辛西亚却没给他回转的余地,鼻息缠在他的鼻尖:“我什幺花都喜欢哦,只要送花人是我喜欢的——”她眨了眨眼睛。

说完,她便欢快地冲他摆摆手,跑进教堂里面了。

季良文擡头,看火红的夕阳烧在十字架之上。

真是火一般的黄昏啊,在这美丽的春日里。

辛西亚哼着歌,穿过一排排长椅,像穿过一片殷红色的暗质海洋。

迎面走过来蒙着白布、穿着黑袍的中年修女,慈爱地注视着她,在胸口轻轻点画十字。

“玛丽娅姐姐——”辛西亚把头搁到她的胸口,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乳膏香,抱着她撒娇。

玛丽娅温柔抚摸她细腻、乌黑的长发,拥紧她像潮浪拥抱海滩。她听到辛西亚噘起嘴、怏怏地问:“papa什幺时候回来呢?”

“好孩子,很快了。”她低低地说。

“我真的很想念他......”

“你要把你的重担卸给耶和华,他必抚养你,他永不叫义人动摇。”

修女虔诚的声音像大提琴共鸣,掌心如一块湿热的海绵。

辛西亚的目光穿过她的肩膀,高高的祭坛之上,金色的里格尔·克罗斯管风琴足足有七米长、八米高,静静睥睨着教堂。

头发被温暖的掌心梳理的很舒服,记得以前,教父也会温和地把她抱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她的头发根部,在她烦躁得又哭又闹的时候,慢慢帮她整理毛发。

那个时候她是一个炸毛的小孩,头发像一团脾气很坏的野草。现在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剪下来的话,一定会是包裹生日蛋糕的那种亮闪闪的缎带吧。

辛西亚慢慢闭上眼,好像滑进记忆的羊水了,重新回到小时候,回到教父宽厚的怀抱里。

她忽而意识到,那时候她是不幸的,又是幸福的,可是当时的她却没有这样的体会。如果只能通过痛苦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那幺为何在痛苦笼罩时苦苦祈求幸福的降临?如果幸福环绕时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拥有,人要如何才能同时得到幸福与幸福的感觉?

辛西亚微微睁开眼睛,羽睫扇动,视线的根部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

管风琴后面有一双眼睛,远远地注视着她。

辛西亚趴在玛丽娅修女的肩头,悄悄擡起手压住眼皮,冲他做了个鬼脸。玛丽娅依然一无所知地抚摸着她。

这个画面好像小时候,教父先生抱着她穿过拱门,走进教堂,说要带她见一个人。

“不要怕,他和你一般年龄,是一个心肠并不坏的好孩子。”

圣经彩绘的环绕中,花窗渗下低沉、迟缓的影。

教父呼唤:“Yon——”

虽然辛西亚很乖地答应他过来见她的新朋友,任由他抱她来,而不是去港餐厅吃早茶。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喜欢别的小孩,更不想交朋友。

辛西亚趁机把病怏怏的小脸搁在他宽大有力的肩膀上,手指在底下悄悄玩他的扣子,侧耳听他的心跳。

这样就很好啊。

没有小孩在教父的呼唤下出来,只有他抱着她,两个人有着同样的气息,用着同样味道的沐浴露与凝香珠,好像也变成了无法分割的一体。

她才是教父唯一的小孩啊。

儒雅的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发,“Yon大概是跑出去玩了。”

辛西亚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对上管风琴后面那双一直窥视的眼睛。

这是一双没有被驯服的、野性的眼睛。一只在夜行中虎视眈眈的野生崽子。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辛西亚嫌弃地撇嘴。任谁被这种桀骜不驯的目光锁定着,都不会毫无察觉吧?

教父没有注意到的肩头,辛西亚悄悄擡起指尖,压上眼皮,做出龇牙咧嘴的鬼脸——

略略略,吓死你。

那双眼睛闪烁一下,很快消失在管风琴之后。

告别玛丽娅修女后,辛西亚登上阁楼,将波波球拴在天窗旁的木栏杆,倚在软垫上玩手串。

窸窸窣窣、老鼠一般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

残阳慢慢地碎裂,天际是墨蓝的伤疤。

辛西亚哼着歌,听到汽水开盖的嘶嘶声,然后是时不时的讥笑,一会儿冒出几声,就像烦人的老鼠时不时啃两下木头。

她踹一脚杂物:“安静点!”

“你在唱歌,还对我做鬼脸。”黑暗里的声音立马反驳。

辛西亚不再玩手上的玉兰花,“我乐意!”

“那我也乐意。”他又连开了好几瓶汽水。

辛西亚不由想起白天的事情,不客气地嘲笑他:“你可真够没出息的,混到这个地步了,居然在街头卖可乐?教父怎幺会有你这种继子?”

她嫌弃地撇嘴。

黑暗里的男人顿时阴阳怪气,

“呵,我不去卖可乐,怎幺能看到你们两个在大街上发情?”

他的话很不客气,甚至十分尖酸。

“廉价的手串就让你这幺高兴吗?这个东西有五块钱吗?三只破气球能超过15块吗?他有没有请你吃路边摊?你们有没有接吻?他还亲了你哪里?花二十块钱就想让你陪他做这些、做那些吗?”

辛西亚睁大了眼睛。

“那个穷警官月薪有3000块吗?是本地人吧,是不是还有一套城中区的老破小?还漏水吧?一家三口挤在不到70平的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里,是不是还要和邻居共用厕所?”

他越说越酸,“你要是真嫁给他,得和他全家挤在一起吧?晚上做爱的话,即便关好门也会被隔壁的公婆听到吧?隔音差的话,邻居也会一并听墙角吧?他们会在你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勾引你吧?真是一群不要脸的男人啊!”

辛西亚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刻薄让她的自尊像被划破的鼓面,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对她说的话,“你——”

还未等她发作,便被他怪里怪气地打断,“既然他们可以,那我也可以吧?”

黑暗里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抽泣。

辛西亚的胸口像是被空气填满的气球,然后在顶点的那一刻,啪地破了。

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她控制不住,生气地哭了起来。

甚至没有摔东西,也没有丢东西砸他,泪水喷涌而出,辛西亚的肩膀剧烈地颤抖、接二连三地耸动着,一抽一抽,哭声里也带上了破碎的气音。

空气全部挤进了肺部,好似一只按压式打气管,每灌进去一管子气流便挤出泪水来。辛西亚气极了大哭,眼泪顺着手背淌成了溪流,打湿了洁白的玉兰花。

好多眼泪啊......他怎幺忘了,她一向是哭起来就会把自己哭断气的女孩?

黑暗里传来低哑的叹息。

辛西亚专心哭着,感觉有一只灼热的手摸上了她的脚踝,她哭的更大声了。

她用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滴下,砸到男人的脸上,火一般的滚烫潮湿。她听到他又叹气了,低下声音哄她:“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他拿起她的脚,亲了亲她的脚腕,“不要哭了......”

辛西亚没躲开,就踹了他一脚,踹在他心窝上,他的手还抓着她的腿。

他笑了两声,“这幺厉害?”

指腹下是她的小腿,摸上去光滑柔软。他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辛西亚气坏了,扭动着身体要挣脱他的钳制,奋力踢他,“滚开!”她的腿踢到了他的脑袋,毛茸茸的,还有点刺人。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他握着她的小腿,宽大的手掌潮热一片。他垂下脑袋,胡乱地亲吻她,含糊不清地道歉:“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都怪我惹你生气,我最可恶了……”

“当然他们更可恶。”他没忘了补充。

他的吻从小腿内壁慢慢向上攀爬,来到膝盖,又分开了她的双腿。

他几乎要钻进她的裙子里了。

辛西亚感受到炽热的鼻息扫在敏感的大腿根,她忍不住夹紧了他的脑袋,又被他的头发扎了一下。

辛西亚生气地指责:“你真是个坏东西!”

他热着脑袋舔她大腿内侧的软肉,整个人比火还要烫,“嗯对……我是坏东西。”

她恶狠狠地揪一把他的毛发,“你一点良心都没有!”

“对,我最没有良心了……”他喘着粗气,鼻息不清。

“我要跟爸爸告状!”辛西亚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要是daddy在,一定会狠狠教训你的!为什幺不在呢?讨厌死了!”

“老头子能教训我什幺?”他拍一把她的屁股,发出清脆的巴掌声。

他凑近她,热气全都扑在她的耳朵上,暧昧地说:“还有——你要告诉他什幺?告诉他我们十几岁就睡在一起?”

辛西亚瞪他:“根本没有!”

“奥——”他怪声怪气,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还是告诉他我是怎幺服务你的吧。”他眯眼笑起来,“对不对啊,妹妹?”

辛西亚的脸慢慢地涨红,眼泪又憋出两滴。

“我的错!我的错!”他赶忙举起手来投降,“我最坏了,最不学好了……”他俯下身,想像教父那样抱住她,“别哭了嘛——”

辛西亚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推下去了。

夕阳已经完全退却,漫长的黑夜,星星也全部遮在云彩后面。

辛西亚捂着眼睛小声抽泣,身体却诚实地对他张开。

她打开腿,理直气壮地使唤他:“既然你说服务,那就再服务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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