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荣和傅丹宜之前住在老城中心,交通娱乐都便利,但离三中有些远。三室一厅的房子也不算大,其中一间还改成了傅荣的画室,几相权衡下,她火速找了一套精装新房,在年前带着傅丹宜搬到离三中仅一个站距离的小区。
张时堰是第一次来,傅丹宜提前把楼栋门禁密码和门锁密码都发过来,但站在防盗门前,他还是选择按了门铃。
很快就有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音渐近,傅丹宜是跑着来开门的,穿着围裙,戴着揉面用的一次性手套,神色明朗,见门外的张时堰手提大包小包,却顿时皱了眉,
“回家怎幺还买东西?”
“家”这个字眼所含意义,张时堰已经好久没有真切体会过了,他愣了几秒,
“只是一点水果,你喜欢吃的枇杷我也买了。”
傅丹宜表情不悦,但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张时堰。
大伯他们几乎从来不给哥哥零花钱,上高三之前他经常趁着周末和寒暑假去做兼职,赚的钱却舍不得给自己花,衣服鞋子翻来覆去地穿,洗到边缘磨损发白。
也是因为这个,学校里那些因为他外形芳心荡漾的女孩,也在暗地里看不起他。
因为两人在学校是毫无相交的“陌生人”,也有同班女生在她面前感慨,说高三的张时堰哪里都好,只是可惜……
可惜他没有父母做靠山和港湾,贫苦无依,自身耀眼的光芒被俗世的评价遮盖了。
……
她不希望张时堰在自己面前也是客气的,小心翼翼的。
是他先一步做出选择,退出竞争,把更好的生活给了她。
每每想到这些,傅丹宜都觉得心脏沉沉的,无数愧疚的情绪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察觉到鼻尖冒酸,她迅速转了身进门。
“先进来吧,换这双鞋,是新的。”
张时堰换好鞋放好东西,见傅丹宜低着头在厨房忙碌,走近,
“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小姨呢?”
傅丹宜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画廊临时有点事,一个多小时前出门了。”
“她叫我跟你说一声来着,但我,忘了……”
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小姨人还不在,怕他多想,傅丹宜又道,“她最近一两年都这样,自己的画廊要顾,还得搞创作,经常忙得神龙不见首尾,我见她的时候都不多。”
“嗯。”
张时堰绕进岛台,在她身边站定,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说,“丹宜,我没那幺敏感。”
他是哥哥,本该照顾妹妹,但大多时候都是傅丹宜在体贴他的情绪。
被戳破心思,傅丹宜略有些害羞,她把摆好配料的披萨饼送进预热好的烤箱,脱了手套便去推张时堰,
“真不用你帮忙,小姨应该没法赶回来吃晚饭,我就炒个意面煎个牛排。你坐着休息吧。”
两个人的确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更何况还是傅丹宜亲自下厨,张时堰是震惊奇妙的,原来一直被自己视作小孩儿的妹妹也已经长成可以独立生活的大人了。
他拗不过傅丹宜,被按在客厅沙发坐着,
“看球玩游戏什幺都行,别来厨房打扰我!”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张时堰忍不住笑,“好。那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走廊最里面那间是小姨卧室,其他地方你随便看。”
“好。”
傅丹宜忽然想到什幺,眼睛一亮,把人牵起来,“反正披萨还在烤着,我带你看。”
她有目的地把人往走廊带,停在一间房前,推开门,是间干净宽敞的卧室,从软装风格就看得出是为男生布置的。
两人站在门框处,傅丹宜仰头看男生,眼底一片柔软期冀,
“小姨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想搬家的原因有你哦,这间房肯定是给你准备的。”
女孩看着沉默的男生,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大伯最近还赌吗?”
男生躲避眼神,依旧不语。
“哥,你快高考了,在那种环境下肯定会被影响。要不你搬过来吧?嗯?”
张时堰有些无措。他一直知道小姨和妹妹对自己的关心和挂念,也因为这点念想,这些年他才能在一地鸡毛中坚韧地成长。
他何曾没有想过逃离那个家庭,和她们在一起轻松快乐地生活,但诸多因素交叠在一起,不是那幺容易就能理得清的。
傅丹宜清楚他的顾虑,
“哥,现在跟六年前不一样了,小姨和我都变得强大了,不会轻易被人伤害。也许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小姨一定有办法把你接回来的。”
张时堰需要时间,傅丹宜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彼此心情,她把人带进对面自己的房间。
床头柜旁有个白色置物架,上面堆的都是傅丹宜收集来的好东西。
“哥,我之前收了好多老歌磁带,你一定喜欢。”她把磁带机递给张时堰,“你听会儿歌,我去看看披萨好了没。”
女孩的房间以淡粉色为主调,空间很大,但东西也很多,床上被子枕头堆在一起,张时堰甚至可以想象她清晨赖床的样子。
床头的香薰灯很近,有淡淡葡萄柚香味,傅丹宜喜欢吃水果,从小就喜欢各种甜甜果味的东西,跟她本人很搭。
耳机里开始播放磁带第一顺位的歌,是杨千嬅的《勇》——
“爱你不用合情理。”
有线耳机音质不佳,还有隐隐约约的电流声音,更显得女声磁性沙哑。
张时堰一边听着,一边细细打量妹妹房间里的陈设,想象她独处的样子。
视线在扫过床上时却忽然顿住,有一本被角遮盖了一半的书,他忍不住好奇,倾身拿起。
瞳孔震动,手也像被烫了似的抖了抖——
是本彩色印制的黄漫,而打开的那一页,正好是全身赤裸的女主角坐在男生身上,神色痛苦地闭着眼,喊,
“哥哥,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