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钟

香港的房屋以尺为单位,黎见卿的公寓八百尺,其实只有八十平,和她在京州住的花园别墅比是大巫见小巫。但她一个人住已经足够了。

家装风格简洁明亮,墙壁是细腻的奶油白色。

陆微之虽然进了黎见卿家的门,但两个人都没往别处想,他扶她到沙发上坐下:“你家的药箱在哪儿?”

黎见卿靠着,等脑子里的震荡感缓过去,指了指电视柜:“在那里。”

陆微之取过来,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水倒在手心,揉了几下,贴到黎见卿额头上,她往后躲:“痛!”

“这不是自己想受的吗?”

陆微之毫无同情心,手心一按,黎见卿痛呼:“什幺呀,少落井下石,这是我的工作好吗?”她不服,“大热的天,我也想像你一样坐在高级写字楼里吹冷气。”

黎见卿嘴皮子很溜,但她没说几句话,口腔里有血腥味蔓延开:“唔。”

“怎幺了?”

“被砸的时候咬到舌头了。”她的手在药箱里摸索口腔用药。

陆微之拿出抗炎药物:“张嘴。”

黎见卿之前一直避免去注视陆微之,而此时此刻是避无可避。

他深刻的五官近在咫尺,如果闭眼睛,那未免太像接吻的前奏了,她只能看着他,长睫微动。

陆微之垂下目光,看到了她的舌头上有一道不浅的渗血伤口,也看到了她淡粉湿润的舌尖。

黎见卿保持着仰面张口的姿势,唾液快要溢出来,她在和陆微之对视时的微妙感觉里败下阵来,意识到她做不到完全坦荡:“我自己来——”

陆微之本来没有触碰她,她一退,他擡起手,轻扣她的下颔,平静地说:“别动。”

消炎喷雾喷出来,药液又细又密,洒在黎见卿的伤口上。

喷完了药,陆微之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但他的手依然停留在黎见卿柔软面颊的边缘,形成一种限制,限制她的躲避。

外面雨声急重,像隔了遥远。

陆微之没有再进一步,也没有退开,近距离地看着黎见卿的眼睛。

她的呼吸逐渐紊乱,和他气息交错。

忽然,黎见卿闻到更浓烈的血腥味。

是她流鼻血了。

血液滑至她的人中,汇成殷红的一滴,陆微之轻轻皱眉,擡起拇指,想要帮她拭去,黎见卿不明所以,只觉得唇上湿润,下意识地一舔。

湿滑的舌尖舔过他的指腹。

黎见卿一愣。

陆微之也明显顿了一下,她舔舐他的感觉,像是从另一个时空移植过来。

眼前像是出现具体的画面,很久远,也很清晰:她呜咽的声音,不忿又水雾蒙蒙的眼神,还有埋在他身下时,脖颈弯曲的漂亮弧度。

短暂的几秒钟,陆微之回过神,转身,取出一团无菌棉花,按到黎见卿的鼻下。

她也从方才的暧昧气氛里醒来,耳根泛红,想要低下头,陆微之的手抵了抵她的下巴:“别低头。”

黎见卿擡起头,望着天花板,盯着陆微之的脸流鼻血,好像显得很......花痴。

黎见卿的血在陆微之掌心的纹路间晕开,他擡眼,她雪白美好的脖颈向上伸展着,瓮声瓮气地说:“香港的气候太湿热,所以我才会,流鼻血。你别多想。”

“其实,你不需要解释。”陆微之用柔湿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如果你本身没有多想的话。”

黎见卿一噎,她放下手,鼻腔塞着两团棉花,盯着陆微之:“嗯,等会儿我就去喝祛湿降火的凉茶。”

“你的火气可能不是来自于气候。”

“那来自什幺?”

“你说呢?”陆微之看着她。

黎见卿不语,陆微之没再追问,他找了医药箱:“冰镇贴有吗?”

黎见卿上周中暑时用过:“在房间,我的工作台上。”

“你坐在这儿。”

黎见卿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陆微之还没出来,反而房间里传来猫叫的声音。

她脑袋里的眩晕消散了些,站起来,想着过去看看怎幺回事。

一进房间,看到的便是海狸咬住陆微之裤脚的画面。

海狸咬得很死,陆微之走动一步,猫的身体随之在地面拖动,他不好强行分开。

黎见卿最宝贝这只猫,受了一点伤她都要心疼半天。

见状,她唤道:“海狸,放开。”她不好意思道,“可能它把你当成入侵的陌生人了。”

陆微之不喜欢猫猫狗狗,而海狸生性粘人,曾经很喜欢在他脚旁边转悠,但换不来他的抱。

他低下眸,海狸身上的毛竖立起来,对他充满敌意,显然,它已经不认识他了。

“我以为狗的天性才是看家。”陆微之评价。

海狸听不懂,可能感觉到不是好话,喵地又凶叫了一声。

经过黎见卿的又一声呼唤,海狸这才松开,翘着雪白蓬松的长尾,傲娇地离去。

“没找到吗?”黎见卿重新回忆,“好像是在床头柜下面的抽屉。”

陆微之的目光转向她的床头柜,但没有动作。

床头柜是一个很具有私密性的地方,他不会失礼地直接打开,何况......

黎见卿领会了他停下的原因,连忙澄清:“可以打开的,里面什幺都没有。”

她以前是很重欲的人,陆微之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他也知道,她的小玩具一般放在床头柜。

黎见卿自己走过去,打开上下两层床头柜,里面除了冰贴,只有一些日常的杂物。

黎见卿弯下腰,耳后浮现的红色落在陆微之眼里。

她前面止血还没稳定,突然间低头,鼻血又流了出来。

陆微之扶着她坐到床头,他轻轻皱眉,擡高她的下巴,棉花塞进她的鼻腔:“别折腾。”

黎见卿说:“我没折腾。”

“没折腾要自己冲过来找?”

“那我不是怕你误会里面有......”

陆微之盯着她:“有什幺?”

“没有。”黎见卿否认得飞快,“你看到了,什幺也没有,我早就不需要了。”

陆微之淡淡道:“这对你来说倒是难得。”

她又不是性瘾患者。

黎见卿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只是认识到,被欲望驱使就容易做出错误决定。”

戒断欲望的过程和戒烟酒是一样的,初始艰难,只要不碰,久而久之,也就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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