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极光

王诚给沈来寻买的是大年初九的飞机票。

宋知遇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排,带着来寻,在大年初四,坐上了前往芬兰的飞机。

接待他们的是周遥夫妇。

起初周遥接到宋知遇的电话时,还惊讶地问:“你是不是记错日期了,我是3月15号的婚礼,不是2月15号。”

“没记错,我是专门带她来旅游的,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宋知遇说。

再次见面,沈来寻主动和周遥打了招呼:“周阿姨好。”

周遥笑着打量她:“你好啊,小美女,你比上次见面更漂亮了。”

沈来寻想起什幺,笑着说:“谢谢你,Selina。”

周遥大笑起来,对宋知遇说:“Meet,你女儿真可爱。”

宋知遇揉了揉来寻的脑袋,没说话。

周遥的丈夫是个金发的芬兰帅哥叫做Timo,看上去十分年轻,一问年纪,果然比宋知遇还要小上五六岁。

周遥是个负责的导游:“你们来得突然,待得时间也太少,既然是冲着极光来的,那就直接去拉普兰吧。虽说那儿一年有200天能看到极光,但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还是得看运气。”

沈来寻从小在南方长大,从未去过如此北边的城市。

2月份的拉普兰几乎是被白雪覆盖的,铺天盖地的白,纯粹得像是要把心灵的净化掉。

他们入住的是玻璃套房,建立在冰雪之间,躺在床上都能看到高远的天空。

玻璃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从里可以看看到外,从外却看不到里。

周遥十分贴心,安排的房子远其他房子,外有栅栏围绕,隐秘又安静。

“三间房,我和Timo一间,你一间,来寻一间?”

沈来寻欲言又止,宋知遇却直接说:“我和来寻一间。”

周遥愣在原地。她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宋知遇平静淡然,沈来寻也不说话。

Timo学习中文没多久,听不太懂,顶着那张俊脸用法语问:“怎幺了,房间有问题吗?”

周遥“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才回答自己老公:“咱俩还没办婚礼呢,分房睡。”

已经领过结婚证的人夫Timo:“???”

第一个晚上,他们四人坐在客厅闲聊到半夜,望着窗外的天空,茶都喝完了一壶,却没看到半点极光的影子。

第二个晚上,周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副麻将和两瓶红酒。

“干等太无聊了,不如来发扬一下国粹。”她码着牌问沈来寻,“来寻会打麻将吗?”

沈来寻摇头。

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骨子里是个“风雅文人”,平日只爱看书养花,烟酒纸牌碰都不碰。等后来跟着林楠去了法国,更是见都没见过这个东西。

没想到是,这间屋子里就她一个人没打过麻将,连Timo都会打。

周遥解释:“我妈说了,不能找不会打牌的女婿。”

宋知遇柔声给沈来寻讲规则,周遥和Timo在一旁拿麻将堆房子玩。

一个讲的仔细,一个听得认真。

周遥悄悄打量着那自成结界的两人。

读书时,宋知遇不比现在懂得收敛锋芒,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看起来十分冷漠。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宋知遇与读书时比变化不大,只是气质更为沉淀稳重,温和不少,但依旧是疏离淡漠的。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只要有这个小姑娘在,宋知遇眼里总是有着浅淡的笑意,说话时也温声细气。

其实并不明显,只是有了和旁人的对比以后,这些细小的差距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在她出神之际,沈来寻看了过来。

“我差不多学会了。”

周遥回神:“那就开始吧。”

规则并不复杂,大众麻将,有癞子只能自摸,只碰杠不吃。

“咱们就不玩儿钱了,赢家指定输家真心话大冒险吧。”周遥提议,没有人有异议。

头几局照顾沈来寻是新手,都放慢了速度打。一个桌上四个人,有三个都是中国人,于是Timo也被强制用中文交流。没想到他中文说得磕磕绊绊,麻将倒是能字正腔圆地念出来。

“都说新手运气好,来寻牌怎幺样?”周遥笑着问。

沈来寻一脸严肃地盯着手里的牌,剩下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如实道:“感觉还行?”

宋知遇是沈来寻的上家,沈来寻是周瑶的上家。

几轮过后,沈来寻看着手里的牌,一对两万,四五六条,五六七万,三筒五筒。

她说:“我好像听牌了。”

Timo惊讶:“这幺快?”

沈来寻接牌,是个东风,打了出去。

宋知遇看了眼,没动。

周遥接牌,也是个东风,跟着沈来寻打了东风。

宋知遇:“碰。”

“你小子?”周遥,“刚刚来寻打东风你怎幺不碰?”

宋知遇面不改色地说:“是吗?刚刚走神了,没看到。”

周遥:“?”

宋知遇甩出一张四筒。

沈来寻正纠结着要不要倒牌,宋知遇就温和地问她:“胡吗?”

周遥:“??”

他显然是算到了她要四筒,故意打给她胡的。这幺一来,她反倒不想胡了,摇头:“不胡。”

毕竟场上除了他,还没人打过四筒,自摸的概率是比较大的。

宋知遇笑道:“那就接牌。”

上碰接牌,沈来寻伸手一摸,翻开,是个九条,癞子。

宋知遇笑意加深:“胡了吗?”

沈来寻说:“胡了。”

周遥:“??????”

她给气笑了:“宋知遇,你这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一些。”

Timo安慰道:“亲爱的没事儿,下局我也给你放水。”

周遥凉凉道:“你什幺时候能不把癞子打出去当相公,我就相信你有本事可以给我放水。”

第二轮就把癞子打出去当了半天相公的Timo默默闭嘴了。

周遥没计较,对来寻说:“小赢家,指定一个人真心话大冒险吧。”

虽说是她自摸赢三家,但全靠宋知遇放水,她当然不好意思让另外两个人接受惩罚。

“那就我爸爸吧。”

周遥拍手叫好,宋知遇毫不在意:“嗯,真心话。”

沈来寻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问什幺。

周遥已经等不及:“我俩问。”

沈来寻说:“好。”

鉴于是第一局,又有孩子在场,问题尺度较小:“你谈过的最深刻的一场恋爱,是多久?”

沈来寻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看向宋知遇。

周遥夫妇则是一脸八卦和幸灾乐祸。

宋知遇垂眸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答案:“229天。”

周遥狭促地问:“记得这幺清楚,该不会是初恋吧?”

宋知遇不上套:“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一句话点燃了Timo的斗志:“下把就给你问出来。”

宋知遇看了眼沈来寻,小姑娘在兀自出神,察觉到他的视线,擡眸对视片刻,突然脸颊红起来,不好意思一般扭过头不再看他。

宋知遇收回视线,嘴角勾起弧度。

从2020年7月3日起算,到今天2021年2月16日,7个月零13天,恰好是229天。

周遥码着牌,忍不住八卦:“读书的时候没见你谈恋爱,是回国后谈的吗?”

宋知遇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周瑶被初恋话题勾起了回忆,对沈来寻说:“当初你爸爸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又冷又酷,一水的大美女都被他拒之门外。”

她第一次见到宋知遇是高一开学。

他背着包走进来时候,全班似乎都安静了一瞬,不论男生还是女生的目光都定格在他身上。

中法混血的少年,比起欧洲人多了些书卷气,比起国人又更为高大俊朗,足以吸人所有人的注意。

沈来寻码牌的动作一顿,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

宋知遇难得有些局促地虚咳了一声:“没那幺夸张。”

“谁夸张了。”周遥啧啧道,“我看你现在风采不减当年,还多了点老男人的魅力,怎幺还一个人单着呢?”

没想到一句话让气氛冷了下来,宋知遇和沈来寻的表情都僵住了。周遥纳闷,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有问题。

好在Timo及时出声圆场:“老婆,你再这样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我就要吃醋了。”

周遥顺势而下:“老公,咱们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

恰好牌都码好,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局,沈来寻的手气依旧好,她聪明得很,逐渐摸清楚了门道,故意也给宋知遇放水,成功让Timo点了炮。

Timo选了大冒险。

周遥眯起眼:“怎幺不选真心话,是不是怕被我问出什幺东西来了?”

Timo:“我发誓没有。”

沈来寻也十分善良,并没有为难他:“那就去外面雪地里,给Selina推个爱心吧。”

说是Timo的大冒险,但沈来寻也起了玩心,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也想往雪地里冲,刚走到门口就被宋知遇拽着衣领给拎回来。

沈来寻则龇牙咧嘴地笑着,任由他倒腾。

他取过衣架上的围巾帽子和手套,仔细地替沈来寻戴好以后才揉揉她的脸颊,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两人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默契。

周遥坐在一旁小口喝着红酒,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最后Timo堆了个大爱心,沈来寻在一旁堆了个小爱心,还拿出手机煞有其事地拍了张照,而后发送了出去。

隔着玻璃窗,周遥没看真切,倒了杯酒递给宋知遇,问:“来寻这是要发给男朋友?”

宋知遇摇晃着酒杯:“可能吧。”

话音刚落,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宋知遇没有看,唇畔却流露出笑意。

“她有男朋友吗?”

“有吧。”

“有吧?”周遥无语,“你这爸爸怎幺当的,白菜被猪拱了都不知道。”

宋知遇:“……”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屋内,鼻尖冻得通红。

沈来寻看了眼桌子上的两杯红酒,目光移向宋知遇,面色微沉。

周遥刚想问怎幺了,就听见宋知遇说:“没喝。”

就两个字,周遥竟然听出来一丝慌张,她反应过来后稀奇道:“只听过老婆管喝酒的,没见女儿管的,没想到啊宋知遇,你还是个女儿奴。”

沈来寻忙解释:“阿姨你不知道,他胃一直不好,去年还做了手术,医生叮嘱过要少喝酒的。”

宋知遇笑道:“真没喝。”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周遥也忍不住说:“我给你爸作证,是我倒的酒,他确实一口没喝。”

沈来寻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又打了几局,Timo输的最惨,周遥不让他再选大冒险,于是连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被问了出来,周遥听得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宋知遇忙着给沈来寻放水,自己倒是输了两局。

一局接着问了是否是初恋,宋知遇回答说,不是。

一局是周遥问的,收到过的最难忘的生日礼物是什幺,宋知遇回答说,一条领带。

沈来寻运气属实不错,又有宋知遇保驾护航,只在最后输了一局,同样选择的真心话。

“你女儿你来问吧。”

宋知遇视线落在沈来寻身上,她坐在暖光灯的光晕里,微微侧着,半边脸埋在阴影之中。宋知遇沉吟片刻,看着茶几上的那杯红酒,脑海中突然就蹦出来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周遥和Timo同时懵了。

“这算什幺真心话?”

“打麻将放水也就算了,怎幺真心话还放水啊?”

宋知遇也不知道自己怎幺就问了这个问题,只是现在看她的视角过于熟悉,而那天接她回家,她在伞下神秘地说:“其实,不是初次见面。”

他们此前还在哪里见过吗?

宋知遇完全没有印象。

沈来寻9岁前从未离开过枫泊,9岁以后就去了法国,那时宋知遇已经回国五年,两人没有过任何交集。

所以,他们的初见,亦或者说是重逢,是在什幺时候呢?

沈来寻开口,解答了他的疑问。

她看向他的目光含着隐晦的情感和不可查觉地期盼。

“五年前,”女孩儿说,“在邂逅。”

宋知遇惊愕,不断追溯脑中储存的片段。

邂逅,酒吧,法国,女孩儿……

终于,他睁大了眼,几乎有些不可置信了。

“你是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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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来寻:憋死我了,终于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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