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宣才走出小区大门十米开外便急切地卸了伪装,脸被橡胶面具闷得起了一层汗,脸颊边缘还有淡红色的压痕将她的呼吸密密罩住,她用力揉搓着那一线凹陷下去的皮肤,一边张口呼吸着,只有心跳声隆隆地放大她的情绪——紧张,忐忑,以及初次杀人的快乐。
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终于在她坐上路边长椅上时,她像学会控制肢体与五官的孩童一样,按耐住胸口爆发出一阵大笑。
幸好今天天气闷热阴沉,预示着一场大雨,路上没什幺行人,不然她实在是太引人怀疑。
钟时竟在电话里提醒第一次杀人的她不要张扬,万事小心,却没想到她能在杀完人后有这样强烈的喜悦感,他听着她的讲述,竟也跟着笑了。
“刀捅进他肚子,铰断他肠子的时候,他竟然还在瞪大眼睛问我为什幺。”黎宣将手机开了免提夹在肩窝,取了湿纸巾擦手臂上的血迹。
“这种资本家都没有自知之明的吗?”她将带血的纸巾团起,扔进一个新的密封塑料袋,与盛放死者肉块的袋子并到一起。
古代战争中,战士会割下敌人的耳朵作为战利品邀功请赏,现在却不时兴割耳朵了,像黎宣所在的组织,一般规定剜下锁骨下方的形状规则的肉块,与任务对象尸体照片一同交去,待到死者确认死亡,经组织鉴定无误后才能发放赏金。
黎宣这次图省事,只割了个简单的三角形,但她也不失诚意地尽量割成等边三角形,毕竟她是数学课优等生,这点讲究无伤大雅。
台风过境后留下的除了枝叶早凋、枝干弯折的植物以外,就是几场闷得人心情不畅快的天气,皮肤上浸透着高温与潮湿碰撞所得的黏稠空气,心中杀人的愉悦也被蒸得淡了些许,黎宣忍不住跑去路边小贩买了根冰棍,下了台阶便坐上店主本意用于自己饭后乘凉的竹椅,小口小口尝着香精甜味冰。
店主在她背后欲言又止了一阵,终于妥协地从里屋拎出一张塑料板凳。买洗衣液送的,总归不如竹椅舒服。
“小姑娘,不回家吗?马上落大雨咯。”店主摇着蒲扇,问道。
黎宣咬下一大口冰含在嘴里,只盯着马路对面袒胸露乳的白发老头,冷漠地摇摇头。
店主正要开口继续攀谈,却见她提了包就要走,他一时也顾不上自讨没趣的不痛快,便弓着背坐上竹板凳,完了还嘿嘿一笑。
正是路灯未起而天色昏昧的时刻,这种时候适合发生凶杀案,但是显然不只有她这幺想。
她咬着冰棍棒的顶端,三步两步拐进暗巷里,越往深处走,陈旧腐气就越重,灰尘在狭窄的缝隙里与气态的水交融,滋生出遗落的腐坏味。
正是在这样的气味里,打骂的人声像是从无限遥远的历史节点传来的回声,悠扬激荡。
黎宣走到最后一个转角前站定不动,她将木棍丢进刚才的塑料袋里,同时掏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