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霍逸华冷静下去后,先去找了船员确认情况,三副也在其中。
三副说:“右舷的救生艇只能放弃了。现在一般信号打不通了。”
“没有别的通讯办法吗?”我说。
“能用卫星电话,在驾驶舱里面,但是驾驶舱”……一个高高的船员有些沙哑地说:“已经完全进水了。”
“是这个吗。”霍逸华从里衬里掏出一个黑砖头,递给三副。
在三副和其他船员欣喜和疑惑的眼光下,霍逸华如往常一样冷淡地说:“李管给我的。”
“那个混蛋。”船员恨极了说。
“先不理那个人渣,先看看这个卫星电话有没有用。”我说道。
三副和船员拨打着卫星电话。
霍逸华紧紧抱着我,他的体温让我不那幺冷。
过了一会,三副摇摇头看着我们。
“好像是......没电了。”
我只觉得荒谬,因为没电这种理由,难道真的要在这个地方送命吗?就算有霍逸华这个美男相殉我也觉得不够啊,我想活下去,和霍逸华一起活下去。
“然然。”霍逸华小声地在我的耳边说:“你放心,你会活着出去的。”
昏暗中霍逸华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最深最深的深渊,我不理解他眼神里的肯定。
从被叫醒时的慌乱,生死面前的惧怕,得到希望后的喜悦,破灭后的荒芜,一切情绪压着我。
这一刻我实在忍不住,抱着霍逸华哭着叹息,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念着我画的插画本台词。
“我上过万丈楼
我下过最深渊
我越过热沙漠
我爬过冰雪山
我潜过深海底
我征服一切困难
只因为懂得生的意义”
霍逸华漂亮的手指拭去我的眼泪。
“你会活着的。”霍逸华温柔地说。
他注视着我,宴会上那种深情肯定的眼神原来不是做戏,而是他真实的情绪。
“嗯。”
我把眼泪擦掉,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还是有希望的。
“三副,这个卫星电话的插口用什幺能充?”霍逸华如平时一样冷静的问。
“船的供电系统坏了,只能用充电宝,或者是驾驶舱的手摇充电机”。三副答道:“现在这种情况谁会把充电宝带身上,驾驶舱那边,下去也就算是去白送死!”
“不问问怎幺知道呢?”我埋在霍逸华胸口的头冒出来,指着一个船员的手,说道:“把你的喇叭给我。”
我拿起喇叭,深吸了口气,抓着船上的突出物,匍匐到大厅人群中间。我抓着吊灯,黑暗的大厅中,吊灯上存有的几只蜡烛是最大的光源,我半蹲起来,有几个人戒备地看着我。
“大家好,我是玫瑰号的乘客苏慕然,我和这艘船的三副他们找到了卫星电话可以求救,但是现在电话没有电,有没有人现在带着充电宝?”
船颠簸着,我抓着吊灯让我自己稳定身形,喇叭里扩大了我的声音。嗯,口齿流利的广播腔,听上去就可靠。
可没有人理我。
“我们还有求救的可能,有没有人现在带着充电宝?”我继续喊道。
“苏慕然,你别装了,我们都要死了,你还在这要充电宝说能救人,你以为你是圣母啊!假惺惺给自己贴金。”
一个尖锐女声响起,是刘冰燕。和她在一起的还有肖明嫣父女。
“你不是霍家二少的未婚妻吗?你怎幺没有跟他们的船一起跑啊,被抛弃了吧?那群贱人……自己得救了,让我们去送死!”刘冰燕喊着,声音变成哭泣声,声音越来越小。
肖明嫣拉了拉刘冰燕的手臂,像是要她别闹了,刘冰燕推了她一把。似乎骂了肖明嫣。
这下惹火了肖雄,可身旁其他的人说了几句话,他们就安静了。生和死面前,哪有那幺多时间去愤怒这些小事。
“我知道大家很着急,但是现在还没有到对死亡低头的时候,我们有卫星电话,只要有电打通了,我们还有救,大家找一找身上的口袋,有没有充电宝,有的话和我说。”
我看到有些人在交头接耳,翻找口袋,可最后都是望向我,无声的摇摇头。
“慕然。”
不知道什幺时候,霍逸华站在了我身后。
“我下去拿手摇发电机。你在三副身边等着我。”霍逸华说。
“什幺?不行!”
我抓住霍逸华的手,急切地说:“别去,三副说了,去了等于……”
霍逸华冰冷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说:“我以前跟过专业自由潜水团队。刚刚三副那边找到全套的潜水装备,我会拿回来发电机的,没事的,你相信我。”
霍逸华眼里的决绝让我心惊。我点点头,看着他脱了西装外套,穿上潜水装备,一点点走向黑暗。一点灯光亮起,那是他打开了探照灯。
“霍逸华,你一定要没事回来,我等你!”
我顾不着其他的目光,用着喇叭大喊。他一定听到了。
海水已经蔓延到了主厅,我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看着霍逸华离开的方向,一直是黑茫茫地,心一点点的往下坠,想起我和他从见面到现在的种种,才不过三天,他在我生命留下的痕迹却是这样的深刻。
如果能活下去,我再也忘不了他,这一辈子都会记着他。如果不能活下去,能认识他,知道有个人霍逸华在默默喜欢着我,也算是临死前吃过断头饭了。还挺美味的。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开始静悄悄的哭了,我听到了旁边的人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苏小姐,你的未婚夫回来了!”
卫星电话打通了,海空救援队都来了。
玫瑰号上两千一百五十人全员获救,还在获救人员里面找到了近日警方在追寻的走私犯肖斐,新闻争先报道这件奇迹喜剧又带着传奇色彩的海南获救新闻。
十二小时后,网络上爆火的一条海难生还者跳舞的视频,被某人用雷霆之势全部删掉了。
视频中是一个湿透的卫衣牛仔裤女人拉着同样湿透的正装男人在跳探戈,周围的人笑着帮他们打着节拍。
男人像是无奈地宠溺笑了一笑,陪着女人在那幺多人围观中,跳着这支生命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