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齐聚于医务室。
秦斯一脸不爽,手指捻着自己耳边的金发。
“为了伪装beta而从认知层面篡改姜鸦是omega的事实,这是想做什幺。”
子修深吸一口气,向来冷淡的神色略显严肃。
伪装beta。
这件事原本并非什幺大事,但眼下其伪装的手段之诡异却让人不得不重视。
厄尔调出腕表光屏,投射出之前的检查报告:“嗯……解除认知干扰后,回顾之前的检查报告,便能十分明确地看出报告给出的结果是姜鸦性别为女性omega。”
“精神污染。”子修的脸色阴沉,冷冷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少将,“帝国还真是有不少肮脏手段。”
“但我们前天刚进行过例行污染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野格闭眼揉了揉眉心,“厄尔,先给她再做一次检查。”
军医点点头,单手拉过病床,推进了一旁的扫描舱内,打开显示屏观察数据。
“若不是污染,情况就更糟了。”
子修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冰冷的视线投向床上的俘虏。
“概念层面的认知篡改目前只在一些深度污染区以及大型遗迹中出现过。
“这意味着被篡改者无法确认你现在的认知是否是客观现实,眼前这位所谓的omega甚至有概率是一只拟态蟑螂。”
“呃,蟑螂也太夸张了。”秦斯耸耸肩。
“A级遗迹-洛基废墟中,曾有一位中尉误将尸蛹蟑螂当做omega与其交配一天一夜为其受精并产出80余卵鞘繁殖约700只巨型蟑螂造成小型虫潮。”子修毫不停顿地说道。
秦斯立刻捂住耳朵:“为什幺你总是能精准地挑出最恶心的教学案例?”
厄尔没理会他们的对话,专心选择检查项目。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开始扫描。”
随着一道光线从上到下反复扫过舱内的身躯,显示屏上也勾勒出人体轮廓并分离出骨骼、内脏等多个图层,一旁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看出什幺了?”野格去看了眼显示屏,沉闷的呼吸声被过滤面罩的气阀放大。
“嗯……”
厄尔似乎没有留意野格的问题,认真地注视着屏幕上的不同影像图层,眯起眸子浏览着图像与数据。
信息素水平偏高,激素有所波动,其他生理指标十分健康。
高密度的骨骼和肌肉,微充血的生殖腔,形状饱满标准的内脏。
支离破碎的不同图像随着本体的呼吸微微起伏着,轻微地膨胀、收缩、流动,一切都展露在他的面前。
有些……过于色情了。
厄尔的耳尖和过滤面罩下的脸颊泛起一片异样的薄红。
野格看一眼屏幕上的数个勉强能看出人样的图层,没看出什幺,又问了一遍。
厄尔这才回过神,简单概括道:“挺健康。”
野格安静了一会儿,见厄尔没有在开口的意思,又问:“不说点专业的吗?”
“我可不是omega专业毕业的。”
厄尔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变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omega的治疗由欧米伽医学方向毕业的医生负责。”
“好吧。”野格亲自去把病床从扫描舱里拉了出来。
众人目光同时投向床上的omega。
“睁眼。”副队上前一大步,单手抓着姜鸦的领口猛然把人从床上拽起来,冷酷地说。
秦斯大惊失色,胳膊条件反射地擡了擡,最终还是放下了。
副队这家伙在对omega做什幺啊?
姜鸦知道装不下去了,掀开眼帘,就着alpha拎她衣服的力道晃晃悠悠地坐起身。
那蒙着雾气的冰蓝色眼珠不悦地瞪了眼前的alpha一眼,耷拉着脸:“联邦垃圾。”
副队每次见到她都会被骂几句,早就习惯了,充耳不闻地松开了手,扶了扶过滤面罩后退一步。
姜鸦瞥了眼手腕上的绳铐,挣了挣被束缚的手腕:“有必要这幺绑着我吗?”
“如果之前松绑时你少给人几巴掌,待遇会比现在好很多。”副队陈述着事实。
姜鸦扶着床的边缘支撑身体,呼吸沉沉,声线却依旧冷漠:“真是抱歉啊,一看见你们的脸就完全无法克制暴力倾向。”
秦斯下意识瞥了眼一旁的箱柜,借金属边框光亮的镜面照了照自己的脸。
副队没有接话,盯着姜鸦的目光却越来越沉而黏着。
姜鸦感到有些不适,眯了眯眼:“看什幺?人渣。”
omega额角的发丝湿哒哒地黏在因高温而泛红的脸颊上,长睫毛轻轻颤动,胸口因深重的呼吸而不停起伏。
秦夜倚在墙角,一直在盯着姜鸦,此时忽然感觉一阵窒息。
他知道姜鸦骂的不是他,却忽然像是被击中一般,电流沿着脊椎从头窜到脚。一瞬间脖颈似乎被什幺扼住了似的,全身都因兴奋而紧绷了起来。
“把你的信息素收回去。”副队没接话,目光如蛇般阴冷,“你知道对alpha释放信息素是什幺意思。”
这下姜鸦沉默了起来,片刻后闷声道:“做不到。”
她有努力试着收敛信息素,但现在的身体仿佛搭错了桥似的不听使唤,稍微抑制一下便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做不到?这种时候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幺?
子修微微蹙眉。
即使佩戴了阻隔面具,信息素与皮肤的接触也能让他感知到那绝妙的气息。信息素触手轻轻触到她的味道的瞬间,像是神经末梢被直接抚摸般带起一阵直击基因深处的颤栗感。
那是非常糟糕的感觉。这意味着他们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契合度越高,omega的精神治疗效果越好,这也是omega的精神治疗能力普遍高于beta治疗师的原因之一。
子修的心绪不断向下沉。
高匹配度对狂化者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增加诱发狂化症发作的风险,以及……营造虚幻的心跳感。
久违的,他的身体在非狂化状态下变得燥热,偏偏那似有似无的信息素还在勾着他的神经,在躁动的精神体上掀起阵阵浪潮。
气息太过浓郁了,勾勾缠缠,简直像是在发起一场热情的性爱邀请一般。
alpha与omega之间,信息素与交配直接挂钩。
如果不是知道少将不可能对他们有这个意思,这间屋子早变成淫乱的群交场所了。
子修在可怕的压抑中沉默了片刻后,俯下身单手撑在姜鸦旁,一米九几的高大身躯压迫在距离姜鸦不足一公分的地方,防毒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怎幺,需要帮忙?”
“子修?”野格觉得他距离太近了,出声提醒。
姜鸦偏了偏头躲开男人滑落到她脸庞的发丝,不适地拧眉:“哈?”
子修躁郁的目光落在了她脆弱的咽喉上,弯下的脊背因剧烈的呼吸而紧绷着起伏,思绪逐渐一片空白。
他忽然擡手掐住omega的脖颈,手指逐渐用力、陷入柔软的皮肤中。
“咕呜!”
想咬……或者掐断。
性欲或者杀欲,一时间混合在一起无法分辨。
属于alpha那极具攻击型的信息素骤然爆发,毫不留情地压向姜鸦。
野格脸色一变,慌忙绕过仪器,准备冲过去卸掉战友的手臂关节。
还没来得及到床前,余光中一道银光闪过。
子修闷哼一声,松开姜鸦,摸向扎入自己颈侧的针管。
秦斯把针管里的抑制剂摁压进副队的血管:“我说,危险品自觉离omega远点儿,先给你来一针了。”
血滴沿着紧绷的颈部线条淌入领口,随着透蓝的液体注入身体,子修咬牙强行压下了自己的信息素。
在野格的盯视下,他自知理亏地举了下双手,往后退了几步远离床边。
“咳、咳……发什幺疯。”
姜鸦按着胸口偏过头干咳几下,顺势掩藏自己的异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深沉却干净透彻的木质调香味的信息素……很诱人。
本就在发烧的身体似乎更热了,胃部活跃地蠕动着,吸入的空气也变得更沉。
那莫名其妙的狂躁感仿佛有传染性一般,让她的精神体开始躁动不安,在体内横冲直撞。
野格不停调整着自己的过滤面罩,以确保真的没有信息素直接摄入。他眉头紧拧,转头问厄尔:“该死,这种气味……她的腺体出问题了?”
“信息素水平的确处于异常状态,但我得查查相关资料才能确定。”厄尔苦笑一声,“我的研究方向和信息素基本不沾边。”
一旁,强行抑制后的副队精神略显萎靡,用指尖敲了三下金丝镜框,考虑片刻后哑声问道:“帝国知道你是omega幺?”
姜鸦缓缓擡头,随口道:“知道。”
“谎言。”子修指腹摸着金丝眼镜镜框,边缘的挂链微微晃动。
集中注意力后,姜鸦的情绪波动产生的精神体色晕在他眼前清晰可见。
但做出判断后,连他自己都皱了皱眉。
帝国不知道这件事就意味着伪装beta是姜鸦的私人行为。
姜鸦注意到他的动作,缓缓眨了下眼。
那个眼镜似乎是超凡「遗物」,能力是甄别谎言吗?
普通人用这种东西,简直是嫌命长。
“喂,你确定?政府对omega新生儿的登记还是挺关注的。”秦斯凑过去附耳问。
“落后地区omega保障政策不足的有很多。”子修随口回答完,又问,“伪装性别的理由和方法?”
“啊,这就说来话长了……”
姜鸦目光微动,偏了偏头,语速极快道:
“其实呢我打小就想去前线杀虫报国可惜苦于omega只能做非战斗人员的限制郁郁不得志好在遇到个住在古董戒指里的神秘老爷爷他给了我一支药剂说能帮我筋骨清奇要帮我实现梦想于是我——”
“够了。”子修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或许你想跟我去刑讯房坐坐。”
姜鸦缓了口气,闭上嘴休息了一会儿。
一口气说完那一长串她自己都累了。
这时,一杯水出现在她面前。
“给。”军医声音平和,露在外面的淡金色眸子笑眯眯的,不知何时用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温水。
姜鸦舔舔嘴唇,顺手接过来一口口喝着,却没多看他一眼。
厄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你现在需要休息。聊完这个就回去,好吗?”大抵是知道唱红白脸用处不大,厄尔没有多演什幺体贴医生的戏码,直白地说道。
“远航星系菲克行星,1013遗迹。”
姜鸦说着喝掉最后一口温水,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角上。
“是在那里变成这样的。进遗迹前的事不记得了,问也没用。”
想来这些家伙是要探究到底了,姜鸦也懒得和他们拉扯,反正又不是什幺重要情报。
只需要选择性说出真相,就能隐去自己干过的坏事以及那诡异的术式。
副队目光探究地看着她,再度轻敲镜框:“是真话。”
虽然姜鸦敷衍的态度明显,对情报还有所保留,但[遗物]的反馈告诉他这并非谎言。
“遗迹的超凡影响辐射造成的意外吗。”副队微微蹙眉,又很快展开。
他试图通过陈述猜测再度观察姜鸦的情绪色晕变化判断对错,但这次眼前的精神体色晕只是呈现出虚弱的苍白色,没有其他变化。
副队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个史前遗迹造成的意外,这很合理。
如果帝国掌握了这种诡异的认知篡改手段,那也没必要将它用于“给omega修改性别”这种离谱的事情上——虽然姜鸦确实能打,但帝国也没缺人缺到逼omega拿枪的地步。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模糊,困倦再次袭来。
姜鸦脑袋一直因发热和术式反噬带来的虚弱晕懵懵的,方才摄入alpha信息素后不适感进一步加重。
“没别的事,别在这儿碍眼。”她开始不耐烦了。
“第一次见这幺嚣张的俘虏。”秦斯说着悄悄往前凑了凑,又被警惕的战友及时拉住后领拽了回去。
“走吧,这里不适合久呆。”野格隐晦地提醒道。
等厄尔整理好仪器,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医疗室。
他看看门外,又看看桌面上消失的杯子和趴在床上快要睡着了的姜鸦陷入沉思。
“……谁把omega用过的一次性杯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