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书手上端着的饭差些被打翻在地,翁卯卯还在不停踏踩江砚书的膝盖:“道长你快说快说。”
急于让别人知道的话多是一些好听的话,比如什幺吃喜如花、貌比西子、天生丽质等,江砚书偏不如翁卯卯之愿,拉长了每一个字来回答:“我——不——想——”
翁卯卯憋得心里难受,在江砚书这儿抹了一鼻子灰,因为怄气,饭都不思食了,朝着江砚书哼一声,骂一句“欺一只年兽,道长汝成人耶”,骂完夹着尾巴跳下地,跑到角落里趴着生闷气,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生闷气,鼻腔里不时哼唧哼唧着。
“不吃了?”江砚书等了一会儿,翁卯卯都没有回来,便举着一勺虾肉隔着数米之距问她。
“哼。”翁卯卯扭过头去不看江砚书。
“行吧,那我先吃了。”江砚书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吃饭,一直到吃饱了,翁卯卯都不曾回来。
其实气到一半时翁卯卯便后悔了,江砚书一口饭一口肉慢慢地喂来,也才喂来半碗,她食量大,要吃三碗才能饱,趴在角落里没多久她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但她又不好意思折回去吃饭,只好饿着肚子出神。
哥哥特地从东海里带回来的虾,自己才吃了几只啊,早知道吃完才生气了,翁卯卯懊恼自己因性起而失了美味的食物,如今那些美味都要进到别人的肚子里头了。
懊恼着,一双眼就朦胧湿润了,她想吃饭,吃美味钻腮的肥虾和螺肉。
“呜呜呜……”翁卯卯蜷缩起身子,折了声儿欲偷偷哭泣。
但刚将身子蜷成团子似时,有人弹了弹她露出来的角:“吃饭吧,吃完我就听你说。”
是江砚书的声音。
翁卯卯的气在肚子叫起来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听到江砚书的声音,她立刻很快擡起头,不等人反应过来就跳到江砚书的腿上坐好:“可是没有虾和螺了。”
那幺肥美的肉质,江砚书与他的弟子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定早早吃完了,她的牙口不好,咬不动那些地上跑的肉,没有软乎无骨的肉搭着饭吃,吃饭也就少了乐趣。
“没人吃你的肉。”江砚书抱着翁卯卯回饭桌上。
弟子们吃饱便离开了,离开前还把饭桌收拾得干净,而翁卯卯吃的肉没有人动过,满满当当一大盆,就放在正中的位置。
“吃饭吧。”江砚书先挖一勺肉给翁卯卯吃。
看到自己的肉还在,翁卯卯心情大好,嘴巴大张,一口吃进那勺肉,一面咀嚼一面问:“道长,你为什幺不想知道那句话是什幺?”
“因为我猜到了。”江砚书面无表情回道,“你哥哥是貌胜潘安,那有关你的话也不差了。”
“道长聪慧。”翁卯卯丧气着回答,“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夸奖我的话,我听着觉得有些怪,但是哥哥说是夸奖我的。”
“哪里怪?”江砚书随口问一句。
随口一问,翁卯卯就来了兴致:“他们说我像春天里的一只虫,哥哥说这个虫是大虫,大虫威武,却又可爱,尤其是俯看时,大虫之身瞧起来软乎乎的,是极好的夸奖,可是为什幺是春天里的呢?”
“春天里的虫……”江砚书琢磨一下便知晓里头的意思了,春天里的虫,不就是一个“蠢”字了?
知道了意思,却不得说出来伤她心,江砚书回答委婉:“大虫喜爱春天出生,刚出生的大虫模样更是软乎,与你相似,许是这个意思吧。”
“原是如此!”翁卯卯顿开茅塞,说出了想说了话,还解了疑虑,胃口忽然更好了,米饭与软肉花花搭搭地吃,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碗米饭,也一不小心把肚皮吃撑,和当日吃多了橘子一样,四脚朝天苦苦哀鸣着。
哀鸣了多久,江砚书就替翁卯卯按揉了多久的肚子,且揉且骂她贪吃顽皮,是个人间少见的烦人精。
翁卯卯听着骂言,但大掌大按揉令她十分受用,便垂下耳朵装耳闭不去反驳了。
夜间的风冷得砭骨,似能穿透墙壁,翁卯卯生着一身厚实的皮毛也睡不暖,在被褥里蜷成了一圈仍冷得无法入睡。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往些年的冬日仅靠着一身皮毛就能过冬了,今年想来只有梅花才能胜此寒罢,翁卯卯有些想念江砚书屋里头的薰笼了。
“今晚还是去薰笼上睡吧。”躺了一会儿,四肢更冷,翁卯卯叼起枕头,壁立前行,艰难地穿过风雪来到江砚书的房前。
屋内暗然无光,江砚书已然入睡,翁卯卯抖落沾在皮毛上的雪才悄悄进到里头,摸黑寻到了薰笼所在的位置,好不容易跳上去,但薰笼冷冰冰的,不似白日里温暖,她呜呜叫唤一声:“道长这幺穷吗?这冷死人的天,竟舍不得点薰笼?”
江砚书的屋也冷,反正自己的屋也冷,不若借一地暂时睡下好了,翁卯卯想着于是在屋里头转了一圈,可是转了一圈也寻不到温暖的地方,顿时着急得毛发竖起:“冷死了……”
着急之际,余光里看到了江砚书的软榻。
冬日寒冷时,兽类多是依偎在一块取暖,那一人一兽依偎着也能取暖吧,翁卯卯不去想什幺男女有别的规矩,她只觉得冷,此时此刻需要有一物来授温,寻好了地方,后腿一蹬就跳上江砚书的榻里。
一上榻,她就往江砚书温暖的怀里钻,探得他的肚皮更暖,索性身子展开,横趴在上,自己睡了个一夜无梦,反而那软榻的主人,来了一个宵寐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