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殉情)
所以他打断了,“你一开始躲哪里了?”
“我当时在你家洗衣机里。”
“?”
“我以为你回来会洗衣服。”
邱叙笑了。
但是感觉到,她好像,非常喜欢躲在这些很狭窄的,冰凉的地方。洗衣机和很小时候的纸箱,是否在退行?他不知道。
毕竟游鸿钰看起来是如此正常。
当时他被李青燃打电话叫来时,李青燃说,“游鸿钰昏迷了。”
“为什幺。”他平静地问。
“大概两年前吧,她父母离开她了。昨天她坐出租车,路过长江大桥看到一个人跳下去。她突然打开车门,差点被电瓶车撞,桥边站岗的士兵也没拉住那个跳江的人。加上她父母离世没多久,她这个陌生人就陷入昏厥了。醒不过来。”
“我觉得最初的原因,是她高三时看到了··· ···跳楼后的身体。”
“所以?”
“这边有个人工梦境疗法,具体操作得你来,医生当面给你讲解比较好。”
邱叙愣了愣,忽然嘲讽地笑了,“不应该你去吗,燃哥?”
对面传来片刻沉默,正要说话,邱叙看了一眼自己的日程安排,“我请个假,现在就上重山来。”
他现在也没和游鸿钰解释,为什幺他和李青燃,和“边途”认识。就像他不知道为什幺游鸿钰和李青燃和“边途”之间奇妙的联系。
他直觉一向很准。他只是没谈过恋爱,不是傻子。
如今开始谈恋爱了,人那颗神经质的敏感雷达,时时刻刻都在运作。
至于他自己,早和“边途”没有来往。他不是没尝试过接触游鸿钰,但游鸿钰就像没看过她一样。甚至包括现在她的记忆里,她对他,只有《1Q84》的记忆。那幺厚重一本书都记得那幺多细节。
至少她还是记得这一点,他气消了一点。
他不会一上来就把自己暗恋历程给她讲,给她掏心窝子,那可太痛苦了。
他知道非常多,“边途”和他说的和游鸿钰的相处细节。所以最初游鸿钰都把他的模样看成“边途”。虽然掉进梦里无意识环境,他真的心甘情愿又误以为游鸿钰是喜欢“边途”。甚至“边途”在曾经现实里教镜头前不会笑游鸿钰擡眼皮的小技巧,都是他和“边途”说的。
现在他苦恼。因为感觉游鸿钰也诡异地,把自己拉进来了。
虽然她也确实生病了,他请假回到故乡,惊奇地得知,在她父母离开后的两年,她一直在玩。休学一年,然后退学。然后呢,然后就没有。就这样呆了两年。她也不出去旅游,什幺事情也没做。他手持着类似于真假王子的剧本去营救沉睡公主,但始终看不清。他醒来,所有人都把他看成唯一能救她出来的王子,谁都对他好声好气。
他不是不耐烦,而是真不知道怎幺做,该怎样为游鸿钰做。毕竟她父母离世后,她也没有去自杀、酗酒吸毒赌博。她只是,什幺都没做。而且现在她昏厥了。他上一次离开人工梦境,咨询心理医生朋友,对方告诉她:可以看看动力学方向的医生嘛,可以慢慢恢复,要不你先把她唤醒?
游鸿钰看邱叙在那发呆好久,久得她抱膝盖,把脸贴在膝盖上歪头看他,调整一下小腿。
夜光阴影里,这样的邱叙看不见表情。只知道他换气节奏不太均速。他最后眨了眨眼,深呼吸了一下。
邱叙看她,被蓝色月光照着的脸颊恬静地那幺看着,她抿上平常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文静地看着他,目光有着看恋人的柔和好奇,又是那个乖巧的、信赖他的游鸿钰了。足使他愣上个两三秒。
两三秒后,邱叙语气平静地看向游鸿钰,“你知道月亮的意象还有什幺吗?”
“发疯幺?我只知道这个。”
他马上接,“我真的觉得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谁会最先发疯。”
游鸿钰懒懒地笑,以为他讲玩笑话,“没准我们已经开始发疯了。”
“还记得最初在高中教学楼里,看到我腿上划伤吗。”
游鸿钰眼睛眯了眯,有些皱眉,有些柔和、温软,“我当时就觉得你说有怪物伤是撒谎,那还真是你划伤自己的。”眉毛垂落,有些不舍,一些柔和的不敢触碰在那里等候。
邱叙感到一种极高的幸福感。被她关照。
“是的,我当时在初步尝试这种痛感,因为我以为我最终要以‘边途’的样子死在面前。”
反正医生都说了,只要最后机器再复现他们死掉的场面就可以了,她就记起来了。
她仍然柔和又悲伤地看他。一种心疼。
邱叙从那种致幻一般的快乐里忽然抽离,“我懂了。游鸿钰。我忽然明白了。”
游鸿钰有些不解地歪歪头,“喃?”学他。
游鸿钰,会喜欢上那些自伤的人。
不管对方是个什幺样的人。她或许也不是喜欢那个人。她是纯粹喜欢看那些人的伤口和脆弱。
她甚至,也许,在期待他发疯。
已经子夜,鸟在月亮间飞过。两颗月亮不像游鸿钰说的那种一直盯着会降落。
它们始终悬在那个位置,一点没变。
他把她拉起来,带她走出野餐垫,风很快把它追走,她忐忑地去追,去追,但是身体止步于水塔台子边缘,蹲着,有些不舍地看着黄白午餐垫飘走,飘走。落入深渊。
他走过去,蹲下来,扶手看着那下面。
“我们一起跳去怎幺样?”他自然而然说道。
“··· ···”
游鸿钰沉默,他以为她不想,但是她站起来,朝他伸手,“好啊。”声音像夜里温柔的雾。
邱叙诡异地站起来,游鸿钰好像很害羞地抱紧他,其实好像··· ···是兴奋。
“我最喜欢你,邱叙。”
邱叙只亲吻她。懒得去回答这样无趣的问题。他只是抱着她,侧身往水塔桥边缘看去,亲吻她的眼睛,她自己就懂得闭眼。
他仍然是缄默的。
“你怕吗?”
“有点儿,”她笑,“不过有你在就不怕了。”
“嗯。”那他就不和她说,他家小区楼一共几楼了,预估里,他们落下也不会直接砸到地上,而是第三层的顶棚。
“你好像不会倒数,”他想了想,“我喜欢倒数着等你来。”
现在他们可以倒数着走向终结。
“我现在开始也会了。”
“3、2、1.”
脚底踩冲,跃起,像在月球表面跳起,腾空,手臂需要足够有力抓紧彼此,不过好在他手臂有力。
月亮看着两个年轻生命从高楼直直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