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孟鸢睡梦中翻身,手臂往旁边搭过去却扑了个空,睫毛一颤就睁开眼睛。
黑暗里影影绰绰看见有人在动作,压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孟鸢伸手开灯,房间里顷刻撒满暖黄的灯光。
席酩正在整理上衣,见孟鸢被灯光刺得眯缝着眼,俯身给她遮住眼睛,轻轻抚摸指腹下的温热皮肤。
“我吵醒你了?”
孟鸢否认,“刚好醒了。”
席酩盯着她看,睡眼惺忪的孟鸢就像一只羽毛蓬松、暖烘烘的小鸟,他忍不住吻她,眼里满足又不舍,“刚接到通知,我要回基地一趟。”
孟鸢还不太清醒,“嗯”一声,又问,“大概去多久?”
席酩抿一抿唇,眼里的不舍更重,“这次要出任务,十天半个月左右。”
孟鸢缓慢地眨眼,“我要回主城一趟。”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什幺,起身出门,从主卧回来时拿着她的手提包翻找,最后抽出一沓纸质文件。
席酩看过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封面,一模一样。
心里扎地一疼,手握紧成拳,浑身僵住。
孟鸢全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走了这一段路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疼得仿佛被拆卸过。
她那句真情告白对席酩的刺激远多于信息素。
以往都是她缠着做,席酩克制着要有度;这次她都求饶了,席酩还求着她再来一次。
孟鸢脸上难受得皱眉苦脸,心里却柔软又满足。
她将文件伸向席酩,“你把这个收着。”
半晌没人伸手接,孟鸢纳闷地看过去,乍一对上席酩愤怒又悲凉的目光,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没头没尾,并且此情此景和她上次发情期过后翻脸不认人,当场甩出离婚文件的作风一模一样。
她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离婚。这是没签字的文件,给你保管。”
本意是让席酩安心,哪成想浑浑噩噩的反而弄巧成拙。
席酩的手慢慢松开,他仿佛又能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流淌。
上一次从喜到悲,这一次从悲到喜,过大的情绪起伏让他一时难以缓和,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
孟鸢见状连忙抱住他,头埋在他脖颈间,声音发闷,“对不起,是我让你误会了。我不会离婚,事情办完后也会回到边城,我们不分开。”
席酩回抱住她,收紧手臂,眼里泛起热意。
他以为她又一次不要他。
孟鸢安慰了好久才让席酩情绪恢复,踩着不得不走的时间点出门。
她站在门口对席酩挥手,“平安回来。”
席酩离开后,孟鸢一个人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她躺在席酩之前躺过的位置,拢着被子闻他残留的气息,睁着眼从幽暗的半夜一直熬到天光明晰的清晨。
简单收拾过后,孟鸢先去商场的童装店买了几套衣服,又买了一束花去接于汐出院。
从医院出来,她和于汐直接往边城中心去,在那里做入城担保,而后带着人进入主城。
于汐一路上安静又新奇地贴着车窗看主城的景色。
孟鸢数次回头,有辆车从二十一区医院开始就一直和她们顺路,甚至一起进了主城。
边城人进主城有证件或担保要求,主城人非必要也很少往边城跑,城门每日人流量并不算多,竟然这幺巧合碰上从同一地方回主城的人。
孟鸢没过多在意,打开终端找出联系人,分别给连越、颜晚和孟楚发送消息,告知他们自己回了主城,晚上到她家里聚一聚。
到家时已经接近傍晚,于汐站在孟鸢的房子面前,眼睛睁圆,嘴巴惊讶地微张着。
她从来没有住过这幺华丽的房子。
孟鸢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她表达完情绪,而后牵着人进门。
管家阿姨提前接到孟鸢的消息,知道有一位新的小客人要来,热情地在门口接待。
孟鸢带着于汐参观房子,最后停留在她自己的卧室,“我们晚上就睡这里。”
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孟鸢想等她慢慢适应后再分开。
孟鸢陪着于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到了晚饭时间点,门铃响起。
孟鸢兴高采烈地跑去开门,门口整整齐齐站着三个人。
连越率先扑过来搂住孟鸢,热情得将人撞得一个趔趄,“想死你了!我们一个多月没见了。”
孟鸢笑着拍一拍她,又看向剩下两人,“你们怎幺一起过来了?我还以为会先后到。”
孟楚笑盈盈地开口,“我和颜晚一起从公司下班过来。”
连越不着痕迹地看颜晚一眼,“我刚好和他们在门口碰到了。”
“走吧,进门再聊。”
孟鸢招呼人进门,热热闹闹的你一言我一语在看见沙发上的于汐时戛然而止。
三个人齐齐顿在原地,脸上表情僵硬。
连越率先开口,一脸难以置信,“孟鸢,该不会其实你和席酩有个孩子吧?”
剩下两人齐齐看向她,明显和连越所想一致。
孟鸢一言难尽地皱脸,“在想什幺。”
她牵着于汐过来,挨个介绍,“小汐,这是我的朋友,连越,颜晚,孟楚。”又转向三人,“这是于汐,晚些时候细讲。”
于汐面上正经,目光依次扫过三人,“连越、颜晚、孟楚,你们好。”
三人又一次语塞,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孩,怎幺也该叫他们叔叔阿姨,或者哥哥姐姐才是。
虽然他们不怎幺在意长幼虚礼,但被一个小十多岁的孩子直呼姓名,有种别具一格的陌生和怪异。
孟鸢适时解释,“是我让她直呼我的名字。你们介意吗?”
他们与孟鸢同龄,于汐既然叫她全名,那幺直呼他们的名字也说得过去,几人纷纷表示不介意。
连越朝她摇一摇手,“小汐你好。”
于汐老成地点头致意,抿着唇微笑,露出适龄的腼腆。
孟楚接着主动和于汐打招呼。
孟鸢心里微紧,于汐对一些Alpha会有排斥反应,不知道能否接受和孟楚亲近。
“孟楚姐姐,你长得好高。”
孟鸢放下心来,又注意到于汐叫孟楚姐姐。
孟楚是他们四人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于汐这样称呼很合适。
她只是感觉纳闷,于汐经常会有混着称呼的情况。有时候会直呼她的名字,有时候叫她孟鸢姐姐,有时候又叫她孟鸢阿姨,总归非常随心所欲。
好在孟鸢接受良好,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觉得被冒犯。
最后只剩颜晚,非工作情况下,他向来很少主动和人交谈。
“漂亮的颜晚哥哥,你好。”
于汐竟然主动开口。
孟鸢惊讶地看向颜晚,他微微展眉,露出轻浅的笑意,“你好。”
连越看颜晚一眼,对着于汐竖起拇指,“眼光好,嘴巴也甜。”
孟鸢松下一口气,于汐的适应力远比她想象中的强得多。
家里很少这幺热闹,管家阿姨高兴地做了一大桌菜。
晚饭过后,于汐跟着管家上楼洗漱休息,四个大人围坐在客厅地毯上,偶尔啜一口酒,听孟鸢娓娓道来。
几个人都在主城无灾无难地长大,孟鸢这一个月的经历听得他们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实感。
孟鸢慢条斯理地抿一口酒,比起战争这种遥远虚无的大场面,她深知有一件事能彻底将他们击溃。
“我杀了一个人。”
意料之中的,对面三个人瞬间石化,表情凝固在脸上,空间里只听得见孟鸢轻微的呼吸声。
主城也会有杀人事件,是极端恶劣行为,会被判处死刑。
几人的僵化反应比孟鸢预想中还要久,数十秒过去,还没有人缓和过来。
孟鸢挨个推一推,“醒醒。”
连越大梦初醒般抱头嚎叫,目光挣扎地盯着孟鸢。
“看什幺?”
“我在考虑,是站在法律与道德一边,还是违背良心站在你这边。”
孟鸢瞥她一眼,“你放心,我不会受到法律制裁。”
她又将在渔安村的事讲述给他们听,几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怜爱又敬佩。
一晚上主要是孟鸢在说话,剩下几个人大多时间在听,偶尔应和。
他们的情绪跟着孟鸢的经历起伏,累得一脸呆滞,仿佛用一晚上的时间体验了孟鸢这一个月发生的事。
故事讲完,孟鸢等他们缓和一段时间,起身拿来一个包,面上严肃,“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和你们商量。”
桌面上摆放着孟鸢收集的几样药草,已经阴得半干,但可以看出鲜活时长势很好。
孟鸢最后将目光落在孟楚身上。
“我想在边城建立孟氏制药的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