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特一共有五个子女,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贾德森早年因病去世,二儿子康纳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喜欢收集各种罕见的古董,流连于各大舞会和文艺交际沙龙,排行第三的大女儿珍妮,前些年嫁给了首城里的古斯特家族的儿子。
夏洛特是老巴特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任妻子给他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小儿子威尔逊只有10岁,是他有一次喝醉酒,跟一个女仆发生关系后生下的孩子,那女仆在生产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从名义上现存的兄弟姐妹来看,康纳无疑是最有力的继承人选,多年来他始终以巴特家族继承人自居。与人在外交往时,无数人的簇拥和恭维让他更加对这一事实笃信不移。
老巴特叱咤一生,走遍了无数的国家,经手了海量的生意,没人确切知道巴特家到底积攒下来多少的财富,但那无疑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所有人都在好奇,巴特死后,他会对遗产怎幺分配。毕竟,就算是那财富的九牛一毛,也足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
而这一猜想,又在夏洛特死而复生之后,迎来了新的高潮,因为听说老巴特又更改了遗嘱。最终的财产分配是怎样的,除了老巴特和他的管家吉姆,谁也不知道。
巴特庄园里是一片肃静悲伤的气氛。
家族亲眷和朋友以及仆人管事都围在巴特的房门之外,安静地等待着,人群里不时有妇人的啜泣声。
巴特不喜欢听人哭哭啼啼,他嘱咐在临终前将几个子女分别叫进卧室,跟他们交代最后的遗言。夏洛特站在门外,与其他人的泪流满面不同,她只是有些恍然,老巴特是很老了,他已经70多岁了,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长寿。
人都是会死的,富豪、平民、王室贵族,都会有这幺一天。
威尔逊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她的怀里,他被女仆早早地叫醒,抓到这儿来,好像是父亲快要死了。他打了个哈欠,希望能晚点儿结束,那幺今天的骑术课就可以不上了。
过了一会儿,康纳从卧室里出来,笔直高大的男人脸上眼泪纵横,悲痛之状让见者无不感伤。而前一个被叫进去的珍妮,早已经哭晕过去,被送回到了客房由家庭医生照顾。
下一个被叫进去的是威尔逊,他进去之后,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出来了,脸上却不如他哥哥那样沉痛,可以说是没有什幺表情。怪不得听说巴特不怎幺喜欢这个儿子,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负责照顾威尔逊的男仆见了,忙将他带过,隐蔽地在他的颈子后面掐了一下,威尔逊适时地哭了出来,男仆连忙上前安慰,将他带到后面去。
最后一个该轮到夏洛特。
她关上门,走进巴特的卧室。静谧的卧室与外面的嘈杂截然分割开来,今天是个阴天,窗户外的光亮照进了卧室,但依然显得落寞冷寂。老巴特躺在那张大床上,床顶的帷幔将他层层遮住。
他变得虚弱极了,与他之前的满面红光相比,现在这个满脸干瘪发皱、头发稀疏灰白的老头儿,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她那天回家之后来见过老巴特一面,那时候他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还很足。而现在,就仿佛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看见他的眼睛视线往床边的矮桌上飘了飘,夏洛特走到那从精致的铜壶里倒了一杯茶,移步到床边慢慢喂给他喝。
茶水滋润了一下老巴特的喉咙,刚才说了许多话,他都有些口干了。
“我的孩子,来猜猜我最后要跟你说什幺话?”
沙哑苍老的声音就像砂纸打磨过的。
夏洛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摇摇头,玩笑地说:“我不知道。也许是劝我早点找个丈夫吧。”
听到她的回答,老巴特鼻子里突然笑得呛出声来,带起一阵咳嗽,夏洛特给他胸膛顺了顺气。
“你啊,我马上都要死了,还在跟我说笑。”
“人啼哭着降生在这世上,临走之前,能笑着总比哭要好些。”她说道。
巴特看着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儿,这次回来,她仿佛变得更成熟了许多。她这几个月经历的磨难,让他感到愧疚和心疼。
“夏洛特,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别这幺说,父亲,”她牵起一个笑,“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我很感激您。”
他望着她胸前的红宝石项链,那是他送给丽莎的初见礼物,现在,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到了她当年的年纪。
“夏洛特,说说吧,你想要巴特家的什幺?”他问道。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其他几个子女。
夏洛特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那个风云一世的“海上鲨鱼”走到了人生之路的尽头。巴特家即将逝去的主人,他问她想要什幺。
安静了片刻,夏洛特开口道:
“船,父亲。”
“我想要巴特家的船。”
老巴特灰蔼的眼珠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像是叹息,像是释然……
……
夏洛特出来了。
脸上是平静的表情,看着眼前一双双焦急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镇子上卢丽安家养的那一群伸长脖子的大白鹅。
她手里捏着那把钥匙,垂下眼睛,轻点了点头。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鸣,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抽泣。簇拥在门外的人纷纷往里面涌去,门外逐渐只剩下夏洛特一个人。
她擡起手,看着手心里的那把黄铜钥匙,不知道在想什幺。
倚在柱子背后的莫尔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白制服,白金色头发垂下几缕,散漫又优雅。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呆站在那儿的夏洛特小姐,她看上去可跟她的兄弟姐妹们,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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