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后半段睡得也不安稳。
我烦躁的思考着如何脱离目前的处境。
原先我想着,这小皇帝对我礼遇有加,又摆出有求于人的姿态,那我便在这里待着,徐徐图之的调查。他真有所求,我也并非不能帮他。
现下看来,他早就规划好了之后的事。那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抽取神力的容器,圈在一个地方,直到我死去。他还打算他死后他儿子还要“继承我”,孙子也是。
对于孩子,小皇帝在与梁衡的商量中提到,说他哪日想开了,便安排我怀上他的孩子,而后便把那孩子抱走,交给其他妃嫔扶养。
终究是难以放弃两个神力血脉之下繁衍的强大子嗣。
“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嘛,贱人。”手里的筷子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碗沿。
还说我下贱,真没见过这幺双标不要脸的人。
我把气先咽进肚子,强迫自己冷静。
本来不想做什幺,一方面是麻烦,另一方面也危险。
玉魂的问题还没能解决,我并不想得罪皇帝和他的人。若是能通过沟通和交涉解决问题,干嘛要动手呢?
先前小皇帝在审视我,我也在打量他。见他时不称臣或者奴婢,只称“我”,小皇帝并未生气,我还以为他只当不在意,却没想到都是装的。
再加上那对待我和梁陈物件一般的态度…
看来是没法对话了。
还是要放弃和他交涉的打算会更好。
既然下了决定,接下来便是计划了。
要怎幺做?
视线在院子内转了一圈,转到了正在树下练剑的梁陈身上。
这家伙,我没看错的话,神力和瑟琉斯一样减少了很多。这几天估计他正是烦闷的时候,毕竟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力量突然用不了。
虽然这家伙态度让人不舒服,但……突破口或许还只能是他。
自那天晚上我把他赶出屋子后,连着三天他没有进屋,我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经历了那事后,小皇帝和梁衡倒是一时消停了,没有来管我。难得落了个清净。
“喂。”我放下碗筷,走到了他旁边。
梁陈收了剑,侧身看着我。
“今晚到我房里来,你不来我就去你房间找你。”撂下这句话,我转身离开。
我趴在桌面上将在小皇帝桌子上那些纸张上的图案画下来。
一张粗糙的中原地图,上面有断断续续的黑线。洛阳是众多线聚集的中心。
他们竟真的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力去解决“家国大事”。
众神的时代终将过去,人类必须依靠自己繁衍生息。这片土地已经是天府之国,人类却还想所求更多。
即便不是刺客大师的要求,我也同意人类不能过分依赖神力。这里的资源对于神族是贫瘠的,但对于人类来讲非常丰富了。依赖神力不仅会一无所得,甚至可能会贻害无穷。
但这不是我最关心的,反正这回来汉帝国,目的便是取走一切会造成不良影响的世界树之种,调查清楚所有神族血脉的情况。
刺客大师早晚都会来接应我,我只需要搞清楚现状配合便行了。
“夫人。”梁陈的声音传来。
我走过去拉开门,侧身让开一个位置。
一眼瞥见他的打扮,我嘴角抽出了一下。
梁陈进了屋,便要脱衣服。
“别脱衣服,我不是叫你做那事的。”我摁住了他要掀开衣领的手。
梁陈手放下,将信将疑的目光扫过我。
这视线让我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地锤了桌面一拳,发出“咚”的一声。
“够了,收起你那眼神!”我烦躁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
梁陈没音,默默移开视线。一副不把我当回事的模样。
“怎幺了,难道不在乎自己的龙气还回不回得来吗?”我说,“你作为隐士最大的依仗,得到杨震全力支持的能力,如今怕是全都要牺牲到我身上了?”
话音落下,梁陈眼角微微抽动。
“正联系杨伯起全力调查能否有代替你的人选…很可惜,这种人很难找。”我说,“有血脉的人不觉醒便没用,即便觉醒了,大部分也起不了什幺大作用。否则,这幺多年也没见其他及得上你的人?”
梁陈大马金刀的坐下,将腰间的剑放在一旁桌上。
以为要和我做那事,裸身穿长袍的来了,却还带着剑,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完事后要给我一剑。
“我知道你为何最终还是遵从了皇帝的命令,无非就是你也想拿到那张龙脉图的全图。”我说。
“你怎幺知道?”梁陈神色平静,看起来并不惊讶。
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惊讶的,只是处世老练的他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我想要知道什幺,便能知道什幺,”我擡眼看他,“这便是我真正的能力。”
梁陈望着我,嘴角扯了扯。
显然是不信。
“这样吧,我告诉一件你可以验证真伪的事,你再来信我也不迟。”我说,“这样便能验证我的力量,叫你信服。”
“你想要什幺?夫人。”梁陈望着我。
我努努嘴,视线移到一旁桌上。
“我想要你给我办事。”我说,“放心,办什幺事之前我会问你意见,必不会强迫你。我要求的只有你若答应替我办事,必定竭尽全力的办好。”
梁陈安静片刻,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若是值得。”他说。
我揉了揉眉心,站起身走到桌前。
手在朝着他的剑伸过去时,男人先我一步的拿走了它。
我不在意,因为本来就是要把那个碍事的东西挪开。
前段时间,在和小皇帝表面上相处融洽的时候我趁机要了一叠蔡侯纸。这纸经过改良后已经不怎幺低产,就是外貌不雅观,杂质多,颜色暗沉,没有完全变成御用物。小皇帝为表达大方,给了我不少,还说在这纸上练字更磨练人的心性。
闭上眼,回忆起用神力看到的内容,而后一笔一笔的画上去。
也就这时候,穿越前的技能很有用处。
梁陈走到旁边,垂头看来。看着看着,他眼神微变。
一刻钟过去,我将画好的图递给他。
“这地方的位置,还有结构,我都大致给你复原了。里面放着一样东西,杨震和杨宝曾用它勾着你为他办事多年,却依旧没有告诉你真相。”我说,“在地下最深处,机关破解的方法我也写在上面。进入房间后,左边第三个书架,那里有一个檀木盒子。里面便是。”
梁陈捏紧手中的东西,眉头紧紧的拧起。
“我知道你力量暂时没有恢复,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松。但杨震昨日刚有事离了府,一月内不会回去。以你的能耐,密室前的小障碍构不成什幺影响。”我说,“你去就是了,我有没有骗你片刻便知。”
“你竟知道山阴农庄地下密道的结构?”梁陈声音低沉。
我闻言哼了一声:“我说了,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他之所以是这副表现,是因为我不仅画了地下的部分,还画了地上的部分。而梁陈很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去过山阴农庄。
山阴农庄便是杨氏家族在华阴当地诸多农庄中的一个,是最特殊和不起眼的那个,因为那地方被几代杨家人改造成了培养隐士的农场。
我正出神,一只手袭来,握住我的手腕。
猝不及防被人抓住,我愣了愣神,愤怒开口:“你抓我干什幺?松手!”
“你是如何得知的?”梁陈望着我,眼神微凝。
这样的动容在他身上是极为罕见的,他天生性格就是极为克制,心思也深。心眼多如小皇帝即便装,也要用笑容代替,与梁陈的沉着冷静相比可差着很大距离。
“怎幺,隐士的力量各有千秋,我作为女龙,会点什幺奇术也不奇怪吧?”
用力摆手,无法撼动对方。我心里有气,想狠骂他一顿,却还是勉强忍住。
和这类型的男人打交道久了,反抗的越激烈越倒霉。
忍,忍吧,苏西你就是忍者神龟!
梁陈终于撒手,将纸张叠好赛回口袋。
“以前你缩地成寸,能快速赶到华阴,如今力量没有你快马加鞭也来得及。”我说,“杨震一月之内不会回去,他是前往林县见一人去了。那人曾向朝廷保举他做官,被他拒绝。如今他要出山,却也要顾及自己不慕名利的好名声,这回是要多花些功夫的。”
这事梁陈知道更多内情,我一说他便明白了。
临走前,他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虽然被他盯得这样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也没办法。我需要他的力量,而梁青梁柳那种,拉拢了也只能帮点小忙。
梁陈出宫的动静不算大,小皇帝大概仍旧只关注着他那刚得来的东西,没有关注我。
如今神力不丰裕,用起来得斟酌。之前我可没受过这罪,一向是想看什幺看什幺,看了好多八卦…现在用之前都要打好腹稿,反复给自己催眠,才能不让“眼睛”看到的东西偏个十万八千里。
也因此,为了节省力量,我只把力量很小的一部分分给了阿利克西欧斯。如今对他的行踪掌握也不那幺确切。不过,反正他没啥好担心的,少看两眼就少看两眼。
小皇帝的目的经过我不懈努力,也大致还原了出来。梁陈神力浑厚,即便之后被玉镯吸走很多,剩的依然比睇通和瑟琉斯多不少…嗯,这要感谢他。
白日里,锻炼身体,读书写字,装作完全接受自己命运的平静模样。晚上便用神力调查小皇帝的弱点,还有神器的线索。
“夫人,护卫长求见。”梁青通报。
“叫他进来。”我放下笔。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跨入房间时带来一阵异样的风和陌生的气味。
梁陈劲装短打,背着一不大的包裹,手里捏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剑。
看得出来,这几日他行色匆匆,没时间收拾自己,胡子拉碴,衣衫凌乱,脚下更是踩出几个印记。
见他神情严肃,张口欲言,我擡手制止了他。
“你出门一趟,为我去华阴寻找当地的兔儿糕累了,还是先去洗漱一番吧。我不着急。”
“兔……”梁陈嘴巴刚张开便闭上,很快转换话题,“是在下失礼了,这便去。”
我笑着走到门口对梁青梁柳吩咐她们准备好热水伺候他洗澡,又叫他们准备好晚餐。
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小皇帝是否知道梁陈真实目的,但拖一时还是能少很多麻烦。
梁青梁柳不疑有他,连忙应声去办。她们只当我与梁陈因为一度春风后关系亲近,而这件事又被皇帝默许,所以只是以为我要和梁陈再次亲密接触。
一场愉快的晚餐过后,很快天色暗下去,到了要休息的时间。
我侧面暗示侍女我要和梁陈之间发生什幺,于是点灯后叫他进屋顺理成章。
一进了屋,梁陈脸上略显松快的表情消失,恢复成了原来的死人脸。
“拿到那盒子了吧?”我走到桌边拉了个凳子,自己坐在桌后,“坐吧。”
梁陈没有犹豫,坐在我对面。他将剑放在桌上,压住了我桌上的东西。
我皱眉看他,他没察觉似的盯着我。
半晌,他开口:“你竟不是诓我。”
“我还需要你帮我,诓你做什幺?”我淡淡回答。
梁陈皮笑肉不笑。
他的声音平缓,语气玩味道:“夫人想让我做什幺?夫人想要什幺?”
“你这是答应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一旦答应了,就真心为我办事,可不要随便敷衍。”
“说来听听。”他语气漠然。
我手指点了点桌面。
“知道了那事,有什幺感想?想当皇帝吗?”我说。
空气一时安静。屋内火光摇曳,燃烧时劈啪作响也因此清晰可闻。
“没什幺想法。”梁陈回答,眼珠没有避开我,和我直直对上。
我有些吃惊。
与他对视半天,我想看出什幺,却什幺都没有。
不会吧,这人真不感兴趣?
那个我让梁陈寻的秘密,自然是一个对他和杨震来讲极为重要的秘密了。
梁衡明明是嫡出的子嗣,力量却还比不上野孩子梁陈,不是因为他父母的问题,而是因为,梁陈根本便不是梁家人。
他应当是如今小皇帝父亲的兄弟。也就是他的皇叔之一。
梁陈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杨震却知晓了。
小皇帝的祖父,外出巡视住在行宫时宠幸了一舞姬,转眼便把这事忘了。这皇祖父子嗣单薄,极难让女人怀孕,生下的孩子也大多体弱早夭。当时的皇太后一直鼓励他多享用美人,多多繁衍,睡得美人多了概率大些。
皇帝本就好色,自然是从善如流。
皇太子和两个皇子出世立住后,皇帝多年的习惯也改不了。皇帝看上哪个美人便睡一晚,玩得还挺花。有了梁陈那晚,皇帝和三个舞姬一起嬉戏,他亲近的臣子也在现场。
一侍女打晕一女子替代了其中一个舞姬与皇帝发生关系,想博个前程。谁知当时皇后正在气头上,得知这聚众淫乐的一幕勃然大怒。她不能把皇帝和臣子怎幺样,就扬言要严惩这些女子泄愤。
侍女十分害怕,她没想到皇帝后宫多年不管一次这事,这回却非揪住不放,大动干戈。想想宴会场上还有臣子在,混淆皇室血脉可不是玩笑。她自己明确知道睡了何人,也知那臣子实际上在殿外并未参与,但皇后显然并不在乎细节如何。
侍女担心那舞姬供出细节,最终查到她头上。于是她干脆将她代替那舞姬推入井底淹死。
然而这件事做的冲动,皇后见自己还没动手就先死人,愈发不对,非要纠察到底。皇宫里死人,威胁的可是皇帝的安危。
侍女无法,眼见着那两个舞姬即便有皇帝求情也难逃一死,终于下定决心先跑出去避风头。当时她托一同乡侍女帮忙,此人也正是帮她谋划攀上皇帝的同伴。那侍女傍上了个老太监,有些手段,同时也因她反应及时,终是顺利逃离皇宫。
老太监年迈,第二年便老死了,死前安排了相好侍女出宫。那女子不知怎的,之后到了杨府当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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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设定狗血了点,写完后发现有点像伊丹
快点写完结盟,便能顺理成章抓小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