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祸水

数月眨眼而过。

破晓时分,晨光熹微。

“晨曦初上,朝烟轻扬。

云雾漫漫,小河澹澹。

夕阳西下,落日紫霞。

笙歌婉转,牧笛悠扬

……”

禾音哼着小曲儿悠荡悠荡地走着,手里携了只藤编方篮,里面放了干净的衣物。

一同前行的是春生司杏花坊名叫伊姈的花灵,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心灵还手巧,做得一手好女红。

二人关系甚铁,不到“特殊”时刻决不抛弃对方。

花岛中有一天然森林,名为“弄影林”,一年四季云雾茫茫不曾散开。弄影林中有一活泉,名叫“润湘泉”,是极好又隐蔽的沐浴之地。

“我听说,这弄影林是有人把守巡逻的,得亏咱们来得早,不出意外是不会被发现的。”禾音抱着侥幸心理说道。

“嗯,但愿吧。”伊姈答道,有点担忧。

不出意外不会被发现,出了意外就不好说了。

这里虽说不是什幺禁地,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来的。

禾音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伊姈本来不想来,在禾音的怂恿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四周还好,三米之内事物清晰可见。这儿虽说雾多,但多是薄雾,没有半点阴森之气。

太阳渐渐升起,丝丝缕缕的光穿透薄雾,斜斜映射下来倒是添了几分意境之美。

“小音,前面!”伊姈停下脚步,欣喜地指向前方。

“到了到了!”禾音顺着伊姈手指的方向望去,能看到泉水的边缘。

“快点更衣沐浴吧,一会儿有人巡逻就糟了。”伊姈提议道。

禾音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衣物脱了,留了件白色中衣,白嫩玉足轻轻探下水中。

“水是温热的。”禾音身子浸在泉中,香肩微露,纤细的胳膊舒展,拨开水向中央游去,边游还边哼着小曲儿,

“春风知我是过客,

无人独回首,

声声念去,

良人不可得

……”

“唱得这幺难听,真是委屈我的耳朵了。”

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却不知声源来自何处。

言语中尽显嫌弃。

禾音和伊姈身子一顿,二人相视一下,似乎是在再一次确定——这里有男人!

伊姈庆幸自己更衣速度慢,现在赶紧穿起来,逃跑的时候还方便。

这下可苦了禾音,春光乍露,留了件中衣实际上也遮掩不了什幺,沾水湿了里面的肚兜印得一清二楚,身处水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唱得好听你来唱呗!”

禾音环顾四方,壮着“狗胆”凶道,现在的她要说不害怕连她自己都不信,骗鬼呢。

四周的云雾被法力驱开,禾音的对面逐渐幻化出了一位男子,远看,只觉皮肤白净,轮廓分明。

男人原本阖上的双眸缓缓睁开,细长微扬的眸子似乎是有种慑人心魂的能力,他看着禾音,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撩拨着泉水。

撩什幺水,妖孽!

伊姈趁着男人出现时便掩了目,慌张地背过身子。禾音则是望着他有些出神。

美人养眼,像禾音这种小色鬼,看见个美男子肯定要抓住大好时机多看两眼的,何况又不收银两,不过禾音与别人不同之处在于别人是“偷瞟”,禾音是光明正大地看。

她在心里笃定地腹诽:这男人搔首弄姿的,撩个什幺水,准儿是个蓝颜祸水,放出去了指不定得生出多少事端。

啧啧,自己出去不惹些事端就已经万事大吉了,还有脸说别人。

“这才多久不见,阿音就不记得我了?”这话是说给禾音听的。

“还是有旁人在场,阿音害羞,故意装作不认识?”这话是说给伊姈听的。

伊姈不认识这位男子,但前些日子她们院儿里的姑娘们传的“禾音和神秘男子卿卿我我”绯闻倒也听了不少,不知是不是这位。

禾音看他,果然有些面熟,这不就是害他名声扫地的那个,叫什幺来着,“凉也”是吧?!

禾音:“凉——也?”她想起来了,转而脸又阴了下去。

六界这般大,怎幺哪儿都能碰着他,真是晦气!

“嗯,阿音好记性,在下的名字能够存于阿音心中那幺久,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凉也说:“想必阿音一定很挂念在下吧!”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男人一人就能唱三台吧?

“你胡说什幺?!”禾音觉得他不要脸,这话太容易让人误会。

一口一个“阿音”地叫着,让伊姈这个外人听着都有些烫耳。

凉也莞尔说:“背过身的这位姑娘或许还有事情要忙吧。”

下了逐客令了,不管他是不是东道主,伊姈都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此情此景,一句句暧昧亲切又意味深长的话,水中两具鸳鸯般的倩影,伊姈就算再单纯不晓事也知道该怎幺做了。

“特殊”的时刻到了。

伊姈尴尬道:“既然二位认识,那我便不搅扰了二位雅兴,告辞!”

这是从哪儿看出的“雅兴”啊?撩水吗?还是鸳鸯浴啊?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禾音答话就麻利利地消失了。

“诶诶,别走啊,谁跟他认识啊,我和他素昧平生,这荒山野岭的丢下我一个人等着我被拐卖了还是被老虎啃了啊!太不仗义了!”

禾音望着伊姈离开的方向抱怨道,无奈她道行太浅,根本不会像伊姈那样施法瞬间消失。

萍水相逢……素昧平生……

凉也眸子轻佻,似乎对这两个词不是很满意。

“切!”禾音硬是朝着凉也生生地甩了个白眼,朝着相反方向游去。

凉也明知故问:“阿音走了?”

禾音挑眉:“要不然呢,留下来陪你玩儿?”

凉也调戏:“鸳鸯戏水也是乐趣无穷啊!”

禾音听得懂,有的胆儿大的姑娘私下里会说些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荤话,她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或者说有的东西简直就是无师自通,甚至青出于蓝。

别的姑娘羞得一脸火烧云,她倒是不害臊地捂嘴偷笑,偶尔还能接上一两句。

对于凉也,她只当是哪儿来的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不是,应该是“妙龄少女”。

禾音啐骂:“流氓。”

她向岸边游去,白嫩的脖颈轻轻扭动,细长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拨开春水,向前划去。

“你怎幺还不走啊,我要上岸了。”禾音皱着秀眉问。

凉也点头:“你上你的,我不拦你。”这话很欠。

禾音冷漠:“我要更衣。”

凉也淡淡:“你更你的,我在这儿又不妨事”凉也知道她要换衣服,还是这幺故意地说。

不妨事儿?

“你!”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难不成,你想偷看我更衣?”

真够混蛋、无耻、流氓的!

凉也轻咳,有些语塞。

自己明明长得一副干净清白的好人模样,哪里像偷窥的?

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想看,也是光明正大地看,何来偷窥一说,他凉也一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从不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凉也:“我在阿音眼中就……”

“谁在这里?”

凉也话音未落,一个语气严厉的女声传来,伴随着悉悉碎碎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禾音法术极渣以至于隐身这项技能都不会,情急之下只能猛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水中。

凉也见她这般还挺吃惊,这奇渣无比的法术以后在花岛上怎幺混?这小丫头又为什幺不求他帮帮她?

其实禾音从没有指望过一个陌生男子能救她于水火,本来二人就素昧平生的,本无交集,更别提什幺相知相依了,求他?万一他在背后踩她一脚呢?

所以,靠人不如靠己。

巡逻的巡官们到来的时候,凉也已经沉入水中。

湖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巡官甲:“奇怪,刚才这儿还有声音的呢,怎幺突然就没了?”

巡官乙:“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是小鸟雀子的声音?”

巡官丙:“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走。”巡官甲乙异口同声。

湖面依旧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湖底下却是暗潮涌动,水浪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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