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就好比一道贫富分界线,一侧华美富贵到一尘不染,一侧房屋简陋,不少人衣衫褴褛。
不怪边城有很多人想进到主城,明明是一个联邦,一墙之隔,却是天差地别的境遇。
孟鸢看着车窗外飞快晃过的建筑和绿叶植物,看到农田,听到蝉鸣,突然就想起了席酩家里的那块菜地,她当时播种了三样蔬菜种子,两个多月过去,不知道有没有存活下来,能不能采摘。
因为孟儒将孟氏制药交给了孟楚,打乱了孟鸢的计划,错过与席酩约定的见面时间,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基地。
孟鸢打开终端,找到席酩的账号,视线停留在他的名字上两秒,点击连接。
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孟鸢想起她走的那天,席酩的反应很平静,完全不像当初他被迫回到边城,要和她分开时,跪在地上求她不要离开的悲伤和绝望。
她当时面上平常,实际上并不敢直视席酩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
他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孟鸢有过后悔,席酩是无辜的,她不该从他下手。
但在那时的情境里,年纪尚轻的她被怨恨蒙蔽,顾不及考虑太多,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想到用极端的方式,毁掉自己和席酩,惩罚孟和与席绣。
终端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接通,孟鸢皱眉,心底有些烦躁,一次两次都这幺不顺。
她一连发起好几次通讯,全部无法连接。
是她自己错过约定时间,怪不到席酩身上。他是军人,边城又在打仗,或许一时真的无法接收,孟鸢决定再去基地打听他的行程。
下午三点到达二十一区军事基地门口,孟鸢一手搭在眉毛上遮阳,和岗亭里木头脸的卫兵面面相觑。
上次她来,也是这个人在站岗,他还给自己送了雨伞。
孟鸢觉得亲切,笑着走近,“你好,请问席酩在基地吗?”
卫兵一眼就认出来人,当时他亲眼看见席酩队长抱着她进基地。
上次见面时她在门口等了很久,脾气火爆,这次却分外亲和,卫兵心里惊讶,但面上不显。
“席酩队长不在基地。”
他不动声色地觑她的反应,担心又像上次那般固执地在外面等。
“知道他什幺时间回来吗?”
孟鸢不甘心地问,得到否定回答。
午后的太阳炙烤着万物,干热的空气烘得人眩晕。
孟鸢烦躁又无助,难道今天又白跑一趟?她和席酩的行程无法同步,什幺时候才能把离婚的事办完。
大概被晒得中暑,她甩一甩头,感觉耳腔嗡鸣。
基地内突然响起紧迫的警报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眼前晃过一道人影,她被一股猛烈的冲力拽着往基地里跑。
卫兵再不是那张没有表情的木头脸,他面上严肃惊恐,紧紧皱着眉,力气大得孟鸢手腕生疼。
“敌袭!注意隐蔽!”
他一边狂奔一边冲着基地里高声吼。
各个楼栋里窸窸窣窣跑出身着军服的战士,训练有素地排阵列队,短时间内做好防御准备。
孟鸢张着口急促呼吸,咽喉干燥得像是要破裂出血,被拽得踉踉跄跄。
就在她即将力竭倒地之际,卫兵终于停下来,他用自己的证件打开一处建筑,将孟鸢往入口里推,“这里是地下城,遇到人就说你是席酩队长的妻子。”
他丢下这句话,不作停歇地沿着原路往回冲。
孟鸢靠着墙倒坐在地上,脸上惨白,捂着腹部剧烈喘息。
是战争。
在孟鸢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个词从来只存在于和边城相关的资讯里。
还未等她缓和,外间突然炸起震耳的爆裂声,室内的墙壁和地面发出颤动。
极度的恐惧瞬间让孟鸢尖叫出声,紧紧捂住耳朵,挣扎着蜷缩进墙角,浑身发抖。
地下城人来人往,很快有人发现躲在角落里的Omega,她显然不是基地里的战士。
“你是谁?”
孟鸢死死埋在臂弯的头被人挖出来,强硬地掰开她捂住耳朵的手,面上严肃,声音严厉。
孟鸢被迫看清眼前的女性Alpha,她穿着一身防暴服,身后还跟着一列战士。
“我...我叫孟鸢。”
“你就是孟鸢?!”
面前的Alpha露出惊讶的神色,立刻放轻声音,“你别怕,地下城很安全。我叫燕蓝,是席酩的战友,你先跟着我们吧。”
孟鸢意识不清,浑身脱力,被人半抱半搂着往里走。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只对燕蓝说了自己的名字,而对方提到了席酩,明显知道他们的关系。
燕蓝打开一间房门,将钥匙塞进孟鸢手里,“这是席酩的休息间,你先待在这里,我还有事,晚点来找你。”
她说完不等孟鸢反应便匆匆离开。
一进入房间,熟悉的气味瞬时将孟鸢包裹,她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
孟鸢在办公椅上坐下,目光逡巡在房间里。这里陈设简单,多是工作上的文件和工具,还有一张行军床,想来他偶尔会在这里歇息。
孟鸢安静坐着,外面的爆炸声和枪击声不断,她太过焦虑和紧张,尝到腥甜味才发现自己将嘴唇咬得出血。
她本来无意动席酩的东西,可她现下需要分散注意力。
桌上摆放着一本笔记本,孟鸢翻开来,动作一顿,视线久久落在扉页锋利的“席酩”二字上。
指尖轻轻摩挲,原来这幺多年过去,她还记得他的字迹。
隔壁突然一声炸响,孟鸢吓得一抖,缓过神来,眼睛倏地睁圆,直直瞪着笔下那只圆润的小鸟。
她竟然恍恍惚惚地在“席酩”两个字旁边画了一幅简笔画。
孟鸢倒吸一口气,还好她用的是可以擦拭的铅笔,只留下淡淡的印痕。
门外传来慌忙的脚步声,随之门被敲响。
“孟鸢,我是燕蓝,有事请你帮忙。”
她声音急促,孟鸢不敢耽误,门一开便被拉着手带走。
“情况紧急,你先跟我走一趟。”
孟鸢跟着燕蓝一路小跑,开了三层加密屏障后,来到一处隐蔽的房间。
房间里还有另外四名Alpha,个个脸上焦急又愁苦。
燕蓝声音严肃,“有台设备的密码只有席酩知道,但我们联系不上他,你知道他通常用什幺密码吗?”
孟鸢听完直接摇头。
燕蓝失望地叹气,对旁边的人说,“还是去把工程师叫来破解程序。”
一时无人说话。
沉默半晌,有人突然提议,“还有三次试错机会,我们先试试,靠工程师破解需要大量时间。”
“试试他的编号。”
“嘀——”响起机械的提示音,“密码错误。”
一群人唉声叹气。
燕蓝突然擡头向孟鸢看过来,眼睛发亮,“孟鸢,你的生日是多少?”
“0519。”
“密码错误。”
“唉!”一群人焦虑地挠头捶胸。
孟鸢轻轻捏着手指没有说话。
“干脆试试他自己的生日。”
“肯定不对,他不仅从来不过生日,还总在那天情绪不对劲。”
“那再想想,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里比席酩的休息间隔音效果好上许多,房间安静下来,隐隐能听见外面的爆炸声。
声音不大,却催促着每一个人的心。
孟鸢紧蹙着眉,重重一咬舌尖,迈上前一步,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试一试1028。”
对面的人一听她的话,眼里的光立刻黯淡。
一位Alpha不认同地摇头,“这不是席酩的生日吗?他从来不过的,看起来也不喜欢那天。”
孟鸢莫名地固执,商量着道,“试一试吧。”
燕蓝见她坚持,拍一拍那人的肩膀,“听她的。”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即使不抱希望,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屏幕,操作的那只手肉眼可见地颤抖。
孟鸢低垂着眼睫,视线没有聚焦,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密码正确。”
机械的提示音响起,空气凝固一秒,瞬间爆出激烈的欢呼。
“成功了!”
“席酩队长竟然真用自己生日当密码!”
“还得是他的Omega最了解他的心思!”
Alpha们一边兴奋地七嘴八舌,一边各自归位忙碌地操作设备。
一时无人顾及孟鸢,她默默站在一边,视线落在掌心出血的指甲印上。
1028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