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枝不知道她不小心睡着了多久,天色没有变化,奶液还是热的,小怪物张着嘴等着,她意识到,时间可能只过了一两秒。
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她想。却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下一次还能这样幸运。最终,她抱着小怪物站起来。
她侧靠墙面,支撑着喂他,节省一点力气,小怪物咽的很快,总要等上一会儿钟虞枝才接上,一直到那杯奶见底,也没有任何快要吃饱的表现。
钟虞枝摸了摸他的肚子上方胃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再去泡了半杯,依然被小怪物吃完。
钟虞枝不敢喂了。那些加在一起快有四五百毫升,新生儿可以吃那幺多吗?
她看了看小怪物,他还一副等待的模样,对事情一无所知,用指腹轻轻碰了下他的小脸:“我们睡醒了再吃吧,好不好?”
他肯定听不懂,钟虞枝也更像呢喃自语,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她把杯子里兑剩下的矿泉水一滴一滴全部不剩地喝了,把一切封装好,收起来,回到房间困难地把小怪物咬脏的衣服脱下。
真的很困难,因为他无论如何不肯放开手一个人躺一会儿,小小的手指隔着衣服扣住了内衣边缘镂空的花纹,钟虞枝不想扯坏,只好两只手交替搂他,把手肘从袖腋蜷回去,再单手解开背后的内衣扣,连同T恤裙一起从下往上脱下来,堆在他身上。
他懵懂地抓着那一截,不知道怎幺一下多了那幺多,被钟虞枝松了一口气故意放在床上,才反应过来她逃脱了!
钟虞枝好笑又解气看着他丢开衣服蹬开襁褓开始找,却也没有耽搁太久,拿一件宽松的防晒衫套上一侧袖子,就把那只手塞给他抓着,怕他急了会叫。然后才穿上另一边,一颗颗系扣子。
冰丝材质半透明的开衫附在身体上,虽然是长袖,但很薄很松散,穿着睡觉应该还好,钟虞枝怕了小怪物了,套头的衣服抱着他实在太难脱下来。
她把包里那柄尖刀扣实刀鞘,压在枕下,躺下来,小怪物又紧紧扒在她身上,她搂了搂他,把被子盖好,就此不愿意想其它的。
“我们睡觉了,乖哦…”
如果那些东西来了、畸变了,第一时间该怎幺逃,她都想不动了,小怪物侧在她身前变扭地扭来扭去,碰到她的胸口,钟虞枝也只是睁开没有焦点的睡眼,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又不知不觉闭上。
她的思维下沉进深暗潭水似的梦里¹,像一滴晕开的墨,被瀚广浩远的维度稀释,融为一体,了无痕迹。
一座巨大的建筑,目之所及处一片漆黑,陈锈而寂冷,空气中散发着破败腥甜腐烂的气味,像一截血肉的躯干,寄生在整个城市的废墟之上。
终年被阴雾所笼罩,照不进阳光,狭窄压抑的通道随处可见潮湿滑腻散发着血腥味的苔藓与蛇一样活着的藤蔓,只有她一个活人喘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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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在他的想象中,那些多梦的夜晚是他可以藏身的又深又暗的水潭。——博尔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