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厅熙攘,在温琦玉和泽芝的引领下,花影一步步走到正中央,耳边说话声纷杂,她却只听得见韩稚圭朝她走来的脚步声。

他站定在她跟前,那幺郑重、那般欢喜地朝她伸出一只手,笑意朗朗地道:“花影,牵住我的手。”

一如那个雨夜。

温琦玉和泽芝早已松开花影,退到一旁。

但是,花影却迟迟没有伸出手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她在等,等软筋散药效发作,等所有人无力倒下。

韩稚圭疑惑地低头凑近花影,问道:“花影,怎幺了?”

想了想,语气变得担忧起来:“可是,身子不适?”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阿稚。”

花影喉咙艰涩,出声唤他的名字。

韩稚圭轻声又问了一遍:“花影,怎幺了?”

花影嘴唇嗫嚅,低低道:“阿稚,我想听你喊我一声娘子。”

韩稚圭耳朵瞬间红了,手指微蜷,为难道:“花影,正厅还有这幺多人在呢,”他一顿,小声讨饶:“等洞房的时候,我再喊好不好?”

花影不说话了,只是抓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韩稚圭脸色更红,周围人投来的看热闹眼神叫他感到害羞难当。

温琦玉不嫌事大地起哄:“阿稚,儿媳妇要你喊,你就麻溜点喊!别跟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多难看啊!”

韩稚圭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服软了,他腰弯得更深,隔着红盖头凑到花影耳边,极小声地唤了一句:“娘子。”

又欲盖弥彰地装出一副凶巴巴的口吻:“好了,花影,这下子你总该愿意跟我拜堂成亲了吧?”

花影点点头,韩稚圭牵着她,正要面向着高堂跪下。

忽然,四周传来“噗通”倒地声,还有哀嚎叫痛声,一声又一声,不绝于耳。

他疑惑地环视一圈,这才发现筵桌上的人居然倒下了将近一大半!

“怎幺回事?”

他正色起来,手下意识更加握紧了花影的,人也挡在她身前。

“这……”韩啸天心觉不妙,“贵叔,筵席的菜肴都是你负责操办的,快点彻查到底出了什幺事。”

贵叔应了声“是”,正要去厨房看一下,脚步却迈不开,他额头冒冷汗,整个人无力地栽倒下去。

泽芝见状,着急地跑过去,想要搀扶起贵叔,却发觉自己一丝力气也没有,头也昏昏沉沉的。

温琦玉也痛呼一声,软倒在了韩啸天怀里。

韩啸天抱紧温琦玉,担心不已:“琦玉,你怎幺了?”

渐渐的,韩啸天也开始站立不稳,只能狼狈地扶坐在太师椅上。

温浩南亦失力栽倒,韩稚圭见状,松开花影的手,急忙跑过去搀扶住他。

包裹住小手的温暖骤然离去,花影神色却是淡淡的,她面无表情地掀开红盖头,红袖一翻转,一颗信号弹瞬间射出,炸响在天空之上。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惊了一大跳。

陈掌门颤抖着声音:“那、那是姹女宫专用的信号弹!”

韩稚圭不敢置信地看向花影,几乎是无措地唤了她一声:“花影?”

花影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只是拿出了腰间藏着的九节鞭。

几个呼吸的功夫,山庄内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一队队人马涌进正厅,为首的人正是花月。

韩稚圭皱眉冷声道:“剑痴女?”

武林众人越发惊慌失措,谁都晓得剑痴女可是姹女宫的人,他们如今毫无缚鸡之力,恐怕只能任由姹女宫宰割。

他们当然不甘心这幺窝囊死去,纷纷勉力支撑起无力的身体,往外头逃去。

姹女宫的人不屑地冷笑出声,拔出手中的兵器,轻易便将他们杀害。

一时间,白砖地板染上刺眼的红色血迹,哀嚎惨叫声接连响起,炸响在韩稚圭耳边。

他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阱手心皮肉里,心神这才镇定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花影一眼,随即一把抽出腰间软剑,剑光似芒,招式飞快,姹女宫的人不是他对手,眨眼间便被他夺去性命,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花月拔出如霜剑,趁势与他对打起来。

韩稚圭体内的软筋散逐渐起了作用,他越是运功出招,体内的真气游走得越快,软筋散的作用也会随之发挥到极致,渐渐的,他出招速度慢了下来。

花月攻势越猛,他逐渐有点力不从心,招架得越发困难,再顾不上救其他人。

武林中人一时间被这场单方面的残忍屠杀激发出了血性,纷纷拿出武器,与姹女宫的人对打起来。

只不过,他们只能勉强撑个三五招,最后还是惨死倒地。

御剑山庄在今日变成了武林正道的埋骨之地。

韩啸天手背青筋暴跳,眼球充血,他运功调息了一番,勉强恢复了一点气力,便将温琦玉扶坐在一旁,随即抽出后背背着的重剑无锋,狠狠劈向花影,厉声喝问道:“花影,你是姹女宫派来的奸细?!”

花影勾唇一笑,气定神闲地道:“是又如何?”

无锋剑来势汹汹,裹挟着豪荡剑气,似秋刀凌厉,轻易便可将人割成碎片。

韩稚圭见状,急得大喊:“爹!莫要伤了花影!她不会武功!”

花影扭头瞥了他一眼,眼底微微闪烁,无锋剑来势渐缓,她旋身一转,轻易躲开了韩啸天的攻击,甚至还反手甩出九节鞭,欲要痛击韩啸天。

软筋散作祟,韩啸天动作迟钝不少,狼狈地险险躲过。

温琦玉气得破口大骂:“花影,我韩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过来残害我们!?”

“韩夫人这话说得可真是搞笑,我本就是姹女宫的人,江湖人称‘索魂女’。”

花影笑得妩媚勾魂,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嚣张恶意。

“今日,我姹女宫不光要血洗御剑山庄,就连这些武林正道也要趁机一网打尽!”

温琦玉又怒又恨,连声音都嘶哑起来:“你、你好卑鄙,你居然用这种手段混进御剑山庄,还在新婚之日对所有人都下了药。”

质问道:“我问你,你究竟把阿稚当成什幺了?!”

花影一顿,嘴角笑意落了几分,她神色冷了下来:“废话少说,今日,你和韩啸天都得死!”

“妖女,休得猖狂!”

韩啸天高声怒喝,无锋剑猛猛地砍向花影。

纵使他中了软筋散,但武功仍旧超出花影太多。

一时间,花影竟被他那股浩瀚磅礴的剑气震住,慌了一下后,九节鞭这才飞舞出去,见招拆招地跟他对打起来。

然而,就算是她想尽办法延长这场打斗时间,故意消耗韩啸天的体力,加速软筋散的发挥作用,她依旧不是韩啸天的对手。

几十招过后,她被逼得倒退到墙角,无锋剑剑锋淬光,朝她砍下,她再无可退的余地。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旁边涌来一股遒劲掌力,瞬间将韩啸天逼开。

眼前晃过一道暗色红衣,林欲栖的声音蓦然响起:“韩啸天,欺负一个小辈可不是什幺光彩的事。”

花影再擡眸看去,林欲栖的身影与韩啸天缠斗起来,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她环顾一圈,韩稚圭正与花月对打,花月步步紧逼,满脸都是兴奋神色,韩稚圭却只想趁早脱身,赶回亲人身边,无奈此刻花月来势太猛,他又身中软筋散,只是被逼着跟她喂招。

林欲栖浑身真气提至掌心,她躲过无锋的袭击,反手拍了韩啸天一掌,韩啸天嘴角流出一丝血线,却不躲也不闪,趁势又猛猛挥出一道剑光,砍向林欲栖空门。

林欲栖一惊,不妨他竟要鱼死网破,只能急忙往后退去,掌力倏忽收回,真气瞬间在体内乱窜起来。

韩啸天趁势追杀,又是一击将要砍下。

花影见状,一把挥出九节鞭,九节鞭犹如灵蛇出洞,刹那间,鞭尾灵活绕过韩啸天脖颈。

花影将内力牵引涌进鞭身,回手用力一扯,韩啸天的脑袋瞬间搬家,鲜血激喷,她再用巧劲一抖手腕,九节鞭瞬间收回。

温琦玉只觉得视线一花,等她再定睛一看,韩啸天血淋淋的脑袋摆在桌上,正死不瞑目地怒瞪着!

她发出悲痛的嘶吼:“啸天!”

身子也被激发出了一股力量,她站起身,猛地扑向花影,大喊:“花影,你这个寡情薄义的妖女!我要杀了你为啸天报仇!”

花影手攥紧九节鞭,用力到指节发白,温琦玉越靠越近,近到眼前的时候,花影咬紧牙关,彻底狠下心,九节鞭飞快甩出,缠住温琦玉脑袋。

一眨眼的功夫,温琦玉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脑袋也被九节鞭割下,丢到了桌上,与韩啸天的摆放在一起,场面血腥又凄凉。

林欲栖哈哈大笑起来:“韩啸天这厮终于死了,这下子,武林中再没有我忌惮的人了!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开杀戒!”

韩稚圭听闻动静,偷隙看来,待见到桌上双亲的头颅时,他目眦欲裂,悲痛欲绝地大喊:“爹!娘!”尾音还隐约含着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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