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盘押注(前夫正式出场,再踏前世覆辙)

电影节正式开幕于两天之后。原本她问过许炽夏,毕竟自己什幺也没有,礼服造型珠宝这些要到哪去弄?许炽夏说他早就帮她联系好品牌了。作为这次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人物之一,其实本就有不少品牌方愿意接洽她,即使借不到什幺全球首穿的高定礼服,至少能让她体体面面地出场是够的。

当然莫怜心里面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不过是侥幸被推至舞台中央的灰姑娘,许炽夏愿意做她的仙女教母……教父,但那个奖项必然不会属于她,午夜钟声响起,她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谁不愿意做一场这样奢华迷幻的梦呢?她自己努力拍的戏,对着镜头一遍遍重来,熬夜在宿舍尽头背下的台词。就算只是过场般的匆匆一瞥……至少,她努力来过了。

出借礼服的品牌方考虑到礼服的安全,要求她来现场再换。莫怜自觉已经麻烦许炽夏麻烦得过分,说什幺也不肯顺着他等自己一起进场,先把他赶去会场了。她大致收拾了一下,才打车过去。

……她显然低估了“电影节”这一名词本身所代表的财富地位。她没有提前和主办方沟通过,计程车只能送她到最外围。她费尽口舌地给安保人员解释了半天,不得已摘下口罩墨镜,指着一旁悬挂的巨幅海报:“看清楚了!那是我的脸!”

她不是没想过找贺州。对方的电话也完全打不通,不知道在忙些什幺。等到安保人员好不容易意识到她是谁,分出一位带她去了后台。莫怜此时已是浑身冷汗,手也攥在掌心扣得死死,她现在才察觉出自己完全来错地方了。

这完全不是她凭着一腔孤勇就能闯进来的地方。金钱名利堆出来的珠宝华服在明星演员和各界社会名流的身上熠熠生辉,而她面色苍白,像个误入进来的游客。

或许她本身就是。

难道离了许炽夏那一份点石成金的机遇,她就真的什幺都做不了?

她当然不信。莫怜暗自咬牙,推门走进化妆间。正如她所见,一条手工钉珠的月白色缎面长裙正悬挂在正中,是品牌方借给她的礼服。

她屏住呼吸,缓缓走近。接着伸出手,试探性摸了一下上面的金线刺绣。

如梦似幻。平常人用尽半生积蓄都未必能购买得起的高级礼服此刻正悬挂在她面前。试衣间内无人,她脱去外衣,小心翼翼取下礼服,仔细研究了一下如何穿着,将它穿在身上。所幸这并不是一件多幺繁琐的礼服,她自己一个人也办得到。

她刚刚拉上拉链,就有人敲门。莫怜慌忙说:“请进。”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外国男人,手中还捧着一套珠宝盒,见室内只有她一个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其他人呢?”

莫怜还以为这间化妆室需要和别人共用,招招手解释说:“我进来时没见到其他人……”

“我是说,你的造型团队和安保团队呢?”

莫怜一瞬间面色苍白。

她哪有什幺团队?她连过来都是打车来的。

男人见她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联想到之前的沟通,心下大致猜出了七七八八。“不好意思,莫怜小姐。为确保品牌形象和出借礼服及珠宝的安全,我方将无法继续与您合作……”他话音未落,莫怜猛地转过头来:“我有的!”

她深吸一口气,擡头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团队稍后就来。请您稍安勿躁。”

说罢,她便起身,拎着裙摆走出门去。

……许炽夏,许炽夏在哪?!说不定他有办法……此刻莫怜已经顾不得周围异样的眼光,她一面关注着身上礼服不被弄脏,一面小跑着穿过人群,想要寻找许炽夏的身影。

礼服所配的高跟鞋毕竟只是为红毯而设计。还不等她跑出几步,就险些崴了脚摔在地上。正是这一下疼痛才将她的意识拉回了几分。

……没用的。许炽夏是为了陪她而来,自然也不会带多少团队,更别提借给她了。品牌方其实也并不看重她,借的礼服是最庸常的款式,说毁约就毁约,不会因为她一句强撑的谎言就改变主意。和她一同竞争最佳女主角的几位演员都是在影坛深耕已久的前辈,要美貌有美貌,要声望有声望,演技更是不缺,完全轮不到她。

是她错了。是她不该来这里。也许许清秋是对的,她不该再演戏,不该再做大明星的美梦。

她终于停下脚步。

莫怜最后回望了电影节门口硕大的标志一眼。电子屏幕循环滚动,正好到她那一帧,是她微微歪着头看着镜头,眼神低低地从下面飞上来,倔强又偏执。

可那是她演绎出的角色。却终究不是她。

她逆着人流缓缓往回走。礼服还是不可避免地弄脏了些许,她正默默计算着自己的积蓄是否足够赔偿。这就是灰姑娘误闯舞会的代价,不怪许炽夏,是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莫怜只觉得灵魂已被抽离出自己的身躯,甚至连身旁响起的拍摄声都未察觉。她沉默地走过去,另一边却忽然响起一阵呼喊。

……也许又是哪个明星吧。只是一念之差,她随意瞥去,却措不及防撞上一道视线。

神色矜贵淡然,如沉稳磐石般的男人。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却在那一刻,无可抑制地感觉那道视线如此熟悉。

就像是,一直伴随她那样。

男人却似乎只是不经意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转过了头。一旁的媒体却争先恐后地将话筒递向他:“顾先生!请问您初次投资电影拍摄便押中了黑马,作为《魅》的全资投资人,您有什幺想说的吗?”

“顾先生!请问基于这次投资行为的成功,宁城集团是否有进一步深耕影视界的准备?!”

“顾先生……”

嘈杂的声音一齐涌进她的耳膜。投资人,宁城集团,熟悉的视线。

她看向男人刚刚走下的那辆轿车,深吸了一口气。

一辆钢琴黑漆的高级轿车。

那一刻她无暇顾及脑中尚且混乱的逻辑线。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莫怜转过身,不管不顾地扒开身前所有人,提着裙摆,挤到对方面前,擡起头来。

“顾先生您好。我是《魅》的女主角,我的造型团队出了些问题,能麻烦您一下吗?”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此刻正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微喘息,胸口起伏不定。长发也早已凌乱,甚至有几缕贴在她的脸侧。只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如同攀援而上的菟丝子,会不顾所有地缠缚住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寄主。

顾边城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心想,她信口开河的本事和前世一点没差。

莫怜和他都是同样的赌徒。莫怜赌他会帮自己,而他赌莫怜会来电影节,会如藤蔓一般攀上他的手臂,会压抑不住她的野心。

所以他告诉贺州不要联系她。所以他堵下许炽夏安排的人。所以他给品牌方施压。所以现在他现在衣着体面高贵,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她。

他就是要她心甘情愿来找自己。莫怜当然有无数种选择,但顾边城笃定她会选择自己。

并且,要她毫无保留地选择自己。

即使一着棋差,对方就会被他推下无底深渊。但这就是莫怜不是吗?即使被逼到悬崖,她也会攥紧最后一根树枝挣扎着想爬上来。她就是为了活下去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顾边城盯着她眼中此刻毫无掩饰的野心与欲望,勾起一边唇角。

这就是赌徒。无论多少次,都永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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