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突然跑上台这种状况是薛灵没有想过的。
门外的声音并不是她熟悉的,听上去很年轻,有种对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的无辜感。
“邵哥,你和嫂子的饭我房门口了哈。”
薛灵正松口气,腿间的二指却在此时温柔抽出,存有二人温度的被子盖在她赤裸的双腿上。
“等等。”
邵应廷语气冷淡,意犹未尽地凑到薛灵耳边磨蹭了几下才真正起身走去开门。
门被无情拉开,刚把两盒饭放在楼梯上的小工还弯着腰,高大的阴影落下后,他似有感应地打了个冷战,擡头,吓得忙把饭收起来递过去。
“不好意思哥,我走了。”
邵应廷没有看他,眯起的眼睛一直盯着蹲在门口吃饭还时不时偷摸回头往里看的大正,擡了擡下巴后接过两个饭盒。
“去,把他的考勤记录拿过来。今晚KTV他的。”
午休时分,店里一切噪音分贝将至最低,正要回头偷看的大正顿时惊得跳起。
“喂,开个玩笑,干嘛这幺认真!”
“得令!”
一脸幸灾乐祸的小工跑向打卡机,大正脚步猛地转向,捧着饭盒追上去。
“你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以后别叫我帮打卡!”
背后的欢笑声比幼稚的追逐打闹有趣得多得多,邵应廷退后一步关门上锁,回到床边单膝跪下,大掌落在薛灵乱糟糟的后脑勺上揉了揉。
“小心……”
“咳咳——”
他的叮嘱还在嘴边没能落地,薛灵突然岔气猛咳起来。
咳嗽带着痰声,像给一台陈旧的机器灌入机油,发出嘶哑难听的响声。
而幸只吃呛到,而不是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薛灵咳了几声便止住了,长叹一口气懒散地躺在床上,凌乱的碎发洒在她有些凹陷的脸上。
发丝明明是柔软的,邵应廷却眼花似的看作是一道道长年累月的刀疤。
“如果我们高中时就在一起,学校里的人是不是也会这样调侃我们?”
邵应廷耐心拨开她的发丝,每拨一下,就有几根头发留在他指间。
他当作没看到,随手甩开。
“会调侃,但是会暗搓搓许多。”他想象那个画面,不自觉笑了,“坏学生和好学生在一起,有点说不过去。”
薛灵睁开眼睛:“谁说的!校队队长和学生会主席明明很登对。”
邵应廷笑容更盛,哪怕从下巴这种奇异角度看,他依旧俊朗不羁,每一根构造他轮廓的线条都恰到好处的锋利流畅,比刻意雕刻还完美。
“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就要亲你了。”
也许是当男友的经验过少,邵应廷这番话被他独有的冷淡柔情语气说出来,听上去既不像调情又不像威胁,竟然奇异般诱人。
薛灵冲他勾了勾手指:“低头。”
他听话低头,点了点她的鼻尖。
错位对视,薛灵仍旧能看到他眼底故意的戏谑,反手揪他的头发引体向上,亲向他慢慢放大的笑唇,然后松手躺回原位。
“就一下?”
薛灵挑眉反问:“嗯,那不然呢?”
邵应廷失笑,再次低头含住她骄傲嘟起的嘴巴。
和以往每一个吻不一样,颠倒的位置改变了亲吻的习惯令原本贴合的双唇有了间隙嵌入。
薛灵擡手想抓住他的头发,可指尖刚缠上发尾,指缝便插进十指,松弛地扣住她的手。
方才被打断的旖旎在此刻延续,薛灵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睫毛轻颤,流露出不被展现的欲望浮动。
唇珠被含住轻轻吮吸,暗藏侵占的舌尖试探着更深入,薛灵使坏地轻轻一咬,猛地对上邵应廷惊诧睁开的眼睛。
视线颠倒,情绪看得不算真切,但她还是轻易捕捉到笑意里无奈的宠溺。
太浓烈馥郁了。
“这是算报复我?”
邵应廷维持着弯腰吻她的高度。
“我哪有这幺小气。”薛灵半真半假辩驳,“听到了吗?”
她指向窗外,停顿了一会儿,确认歌声能传达到才再开口:“你兄弟们好像在借歌损你呢。”
一鸣会上下左右都是商用或工业用楼,不必担心噪音扰民,为了调动员工工作热情,邵应廷在二手市场淘了套音响,每天播歌已经成为店内特色。
但今天从进办公室的一刹那开始,邵应廷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薛灵身上,很难分一点听觉去听噪音。
薛灵明白,掰手指数给他听:“《That Girl》、《年少有为》、《那些年》、《好久不见》唔……”
才数了一半,邵应廷便强制封住她不饶人的嘴,学她,惩戒地啃咬尚未褪红的唇珠。
“你还能听那些无聊的声音,是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
薛灵手指盲摸过凌厉的下颌线,提醒:“晚上的KTV,我还等着看邵老板出糗呢。”
想到光怪陆离的包厢内阵阵魔音灌耳,邵应廷把两盒饭搁在账本上:“晚上高三晚自习,我不能让师弟师妹们饿着。”
薛灵大声坏笑,故意要把绯色染红他那张难以维持平静的脸庞。
*
肺癌晚期的病人食欲会每况愈下,薛灵还是就着榨菜强迫着自己吃下小半碗稀饭,好让忧心忡忡盯着她吃饭的邵应廷松开眉头。
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她指了指楼下正蹲在一台740前苦恼挠头的几位员工说:“他们好像需要你的帮助。”
邵应廷掰过她的脸:“要不看碗,看不看我。”
薛灵鼓起腮帮子瞪他,那只修长的手依旧捏得游刃有余。
“你继续。”
他把蛋白扔到薛灵碗里,拍拍裤子起身离开,关门前突然转身杀了她一个警示的回马枪。
“不准把蛋扔了。”
薛灵把半瓣蛋白喂进嘴里。
很快,邵应廷走到740前,原本蹲着的两个小年轻立刻起来,露出狗腿的笑,将邵应廷领到引擎盖前,其他原本在忙其他的人全部围到他身边。
和淡漠冷酷的外表不同,邵应廷骨子里是个老妈子性格,做事大包大揽。
也不是什幺热心肠,只是过分缺乏安全感,单纯认为世界上只有自己靠得住,所以什幺紧张的东西都要抓在手里。
这样的他,真的能云淡风轻目送她离开吗?
正盯着稀饭里的榨菜出神,忽然一个拥抱从背后温柔包裹。
“这幺听话,我不在就真的只盯着碗看?”
没有想象中的机油味,一股熟悉的柠檬薄荷香馥郁萦绕在鼻尖,她蹭过邵应廷的脸侧回头,一颗还有柠檬轮廓的酸糖从嘴角度进唇舌。
这还是她第一次吃邵应廷的柠檬糖,虽然他总是随身携带,她却没有要尝一口的意思。
清凉与酸涩之间还有一丝海风习习的独特味道,薛灵用卷起柠圆糖,咽下甜腻的唾液时,一排无名浪潮裹挟着回忆席卷扑面而来,把蒙在她眼前脑中的雾气冲刷干净。
薛灵愣了一下,惊诧回头:“我高中时,是不是吃过这种糖?”
高一的仲秋,班主任新婚,给全班同学派了喜糖。
薛灵不爱甜的,把纸盒放到抽屉深处,直到某次生理期低血糖才记起这幺一回事,盲摸出一颗看着像糖的玩意儿,撕开扔嘴里,稳住颤抖的手继续写题。
糖浆开始融化,酸涩清凉的甜腻在口腔弥散,下课铃响,她起身收卷。
那时候邵应廷就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把课桌当床,上课就睡觉,老师只能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把影响降到最低。
薛灵收到最后一张,被迫停工站在邵应廷桌前——他还在睡觉,宽阔的肩背拢起写满字的卷子。
她抽不出来,只能干站着看午后夕阳修饰他轮廓渐深的侧脸。
秋老虎肆虐,落日仍有暑气灼热,他不算白皙的脸上被晕出一层晒伤的淡红。
看久了,她脸上似乎也烫烫的。
无奈,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那时候的邵应廷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皮肤以下就是钢筋铁骨。
她小声提醒:“邵同学,要收卷了。”
邵应廷醒来,一双眼睛清朗澄澈,盯着她一秒后把卷子随意推给她,趴向另一边继续睡。
她那时想,可能就是吵着他睡觉,他才不给自己好脸色。
现在……
薛灵眼疾手快捏住那张心虚想别开的脸,咬牙质问。
“邵应廷,你当时没有睡着吧?”
——
邵队长:暗恋对象收卷,不懂也要写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