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睁开双眼,透过纱帘看到了朦胧的天色。
从她失眠的经验来看,现在大概是凌晨四点半,都市21楼的高层建筑,很难听到鸟鸣虫声,一切都安静地不可思议,只有身后人轻微的呼吸声。
再过半小时,天光便近大亮。
深深舒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了一天。
将近大半年的无度生活,时常让她生出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光怪陆离的梦境,过去和未来交错点上,梦里的马路中央只有她一个人,前面是黑不可测的浓雾,可是后方不知是谁,紧紧追赶着她,不敢回头看,所以每次都会在巨大的心跳声里惊醒。
林星过去读尼采、叔本华、海德格尔、克里希那穆提,甚至博尔赫斯。无数伟大的哲学家试图解释生命的真谛,言论自成系统。
即便自然界中的潮汐、雨露、玫瑰、诗篇、盛夏、夕阳如何盛大夺目,一切都未能走进她心里。
她突然很想以前的爸爸,小时候爸爸会牵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对别人夸赞自己的女儿又考了第一,如何可爱漂亮。
可是,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三口人围在饭桌前吃饭,依旧其乐融融。
林星低头冷笑,餐桌上的鲜花带着新鲜的露水,不及真实的家庭关系森然。
她终于意识到,父亲是一个伪君子。
而母亲呢?凭借她管理公司的铁腕手段,林星相信,母亲知道的真相远比自己要多的多,可她不改从前,对着父亲依旧是贴心的妻子,她为母亲感到不值,直到在一个雨夜,看到母亲和她的助理在轿车后座做爱。
她的心落地,慢慢走开,说不清是为了什幺,是因为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为母亲感到痛心,又因为她同样出轨,顿觉诡异的公平。还是意识到千人千面,只有自己,在过去纯良的教育、温厚的关系和惨烈的现实碰撞下的无措?
林星不知道。
如果一旦发问,有些事情只会下坠,既然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她便也如此。
被提前安排司机送回家的路上,外卖小哥面容紧锁,穿梭在车流与人流之间,社畜们下了班在公交车上低头玩手机,脸上尽是麻木,用精神鸦片麻痹自己,回避人世的艰难。
每个人都压抑,痛苦。都是马戏团里滑稽的猴子。
餐桌上的商人对着官员极尽阿谀,既要从权力的缝隙里获取好处,又要深刻认识局长书记管理行政清廉。
换个场合,对着下级和普通人趾高气昂。
林星的假笑越来越多,到了学校,她越来越笑不出来,成绩好,长得漂亮,很难不受老师青睐。情书一封一封被塞进桌肚,一字未改的拒绝一次次回复。同学当面喊她高冷女神,美女学霸。男生背后意淫冰山以后恋爱结婚上床会是什幺骚浪样,女生不喜欢她的礼貌疏离,面对女生主动的示好,林星接受却不主动,只有许清清,即是她的饭搭子,也是学习搭子。
所以,即便和褚焰歌同班近两年,在学校里和他是唯一交集也只是,“同学,请让一让,谢谢。“
和褚焰歌滚上床,是一个冬天。